第四十一章水清鱼
高兆珣又下了一道旨意，表彰平南王军击溃宁东王陆军、解围京城之功绩，又道：“皇祖母说了，出了正月，平南王军就开拔回云南去罢。征西王一旦有不利于朝廷之心，平南王也可就近节制西北。”
荣元量说道：“老臣遵旨。”
高兆珣看向萧在雍，说道：“定北王可要在京城多待些日子，尽心协助我四叔营造太极海水师。来日攻打江南，少不得要你做我四叔的左臂右膀。”
萧在雍说道：“此乃臣分所应为之事。”
荣世祯心道：“在雍也有打主意的时候。原来皇上只许我们回云南，却不让他回辽东。”想到两人行将分别，心中略觉怅然。
议事既毕，高兆珣又独留了高应麟，今日要选拔皇上的侍读学士，太皇太后要高应麟拿个主意。余者行礼告退。
萧在雍快步跟上了荣氏父子，说道：“荣老伯，小侄不请自来，今日想去府上拜访。”荣元量说道：“我们也正要回去，一起走罢。”
到得平南王府，荣元量请萧在雍上座，让荣世祯在下位相陪。侍女摆了茶饭上来，美点珍馐尽陈于前。
萧在雍问了平南王军击败宁东王陆军的情形，荣元量一一作答，萧在雍甚是称赞，说道：“平南王用兵运筹帷幄，果决勇武。”
荣元量说道：“果决勇武四个字我认了，运筹帷幄却是谬赞。当时两军相逢石子滩上，堂堂正正一决胜负，谁兵力强，谁就获胜，也没有什么计谋策略好运筹的。”
荣世祯说道：“定北王是为你老人家说好话呢。”
荣元量说道：“好话歹话我听得出来，不用你来下注解。”
荣世祯看向萧在雍，萧在雍对他微微一笑，荣世祯也低头一笑。一队侍女上来布菜，其中有一道宣威火腿，荣世祯说道：“这火腿是父王从云南带来的，定北王请尝一尝。”
萧在雍说道：“世子盛情，小王却之不恭。”伸筷子夹了一片火腿送入口中。
荣世祯笑道：“味道如何？”
萧在雍说道：“鲜甜美口，实属难得。”
荣世祯笑道：“你喜欢就送你一些。”
萧在雍笑了笑，说道：“多谢世子厚爱。”
荣元量哼了一声，说道：“定北王如今协助昭王营造水师，以后还要同去讨伐江南，督百万之师，掌亿万之财，肩上的担子很不小啊。”
萧在雍说道：“说来惭愧，朝廷看定北王府代代统制松花江水师，以为小侄必定精通水战之道，其实先考走了一年，小侄初袭王位，一件件大事纷至沓来，哪里有时间沉下心思钻研军机要务？再说小侄离开辽东已久，十分挂怀边疆防务，只盼着尽早回去。”
荣元量听他说得恳切，便道：“你的顾虑，朝廷一定明白。若是辽东边防有变，朝廷只会比你更加忧心。可是事有轻重缓急，江南自古以来就是富庶膏腴之地，宁东王与宣王叛乱，必会动摇国本根基。你帮着昭王壮大水师，打下江南，办好这两件大事，未来功德量。”
萧在雍说道：“我原是想着调派几位松花江水军大将，他们比我更清楚水军事务，把筹办水师、讨伐江南的大事交给他们，我也可以回到封地去了，不至于叫辽东一年半载都主事之人。”
荣元量想了想，说道：“既然定北王希望如此，那也并不妥。虽说皇上已经下旨给你，但你的手下替你来办也是一样。你若向朝廷请求，我可以帮你上书附和。”
萧在雍说道：“多谢老伯下顾。来日平定了江南，朝廷必定要全力对付关中贼军。只盼南北二藩能够再续前缘，顺利会师剿贼，立下垂世功业。”
三人又用了一会儿饭，萧在雍便起身告辞，荣世祯说道：“我送你。”荣元量看了荣世祯一眼，欲言又止。
荣世祯吐舌头笑了笑，因把萧在雍送到王府门口，一边慢慢走，一边说道：“我父王今日待你倒和气，还愿意帮你上书说话。”
萧在雍说道：“平南王在大事上一向公允持正。”
荣世祯笑道：“你说他在小事上就偏私不公了？”
萧在雍抬起手来，隔着袖子，轻轻碰了碰荣世祯的手，微笑道：“别胡说。”
荣世祯咯咯一笑，萧在雍微笑道：“等到上元节，请你到寒舍来看花灯。”
荣世祯笑道：“你家的花灯扎得很好看吗？”
萧在雍说道：“各花入各眼，因此请你来品评品评。”
荣世祯笑道：“只怕我父王不许我见你。”
萧在雍顿住脚步，说道：“那我现在回去求他？”
荣世祯回过身来，笑道：“怎敢起动定北王大驾？你都开口请我了，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想方设法过去。”
送走了萧在雍，荣世祯回到厅上，荣元量说道：“他走了？”荣世祯点点头，荣元量叹了口气，荣世祯说道：“父王怎么不自在了？”
荣元量望着院中的海棠树，说道：“讨伐江南之战困难重重，胜负犹在未定之天，萧在雍不想碰这个大难题，所以要把自己赶快摘出去。”
荣世祯说道：“那……他也不一定是畏难怯战。当时朝廷命他跟老三去收庆州、打贼军，他不是义反顾去了吗？元氏贼军不见得比宁东王军好对付呀。还有凤旨命他拱卫京城，他不是也去了吗？那时走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他不是那等怯懦之人。”
荣元量说道：“我不是说他怯懦，是说他会算计。这次江南之战，一钱粮二兵力，棘手得很。若是打输了，朝廷不会惩罚昭王，他萧在雍却难辞其咎。若是打赢了，那萧在雍愈发功高盖主，古语说兔死狗烹，他不会不防。或是不幸在这一战送了性命，那又步了他父王的后尘。算来算去都没好处，他自然不愿意去了。他父王当年为人处世，就没有这么多计较。该说他雏凤清于老凤声，还是该说……唉。”
荣世祯本来不想说话，但又忍不住轻声说道：“辽东封地的千百事务都还要他上心呢，一个人也没那么大精力。他想法子把江南大事交给手下大将，又要说他避战自保，他也难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