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庆阳见裴迎雪是真的没心思同自己讨论那些个陈年往事,也没放在心上,只转口道,
“除却那些人明显露出效忠之意的人,其余之人则是觉得你与长公主此举,实则是请君入瓮,故布疑阵。”
“毕竟你们父妻二人携手共进数十年,膝下又育有一双儿女,怎么着也不可能说分就分,于是便有人放出谣言,说明昭长公主是假意与你划清界限,从而力证其辅君之心,就是为了让大家相信,她所作所为只为大义,不为私情,但其实,这一切只是作戏。”
“此谣言一出,原本打算效忠明昭长公主的人确实有不少人有动摇之心,但利大于弊,现实就是,自长公主与你裴家划清界限以后,拥护者只多不少!”
就像是在裴家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早些年明昭长公主成事之时,靠的就是裴家助力,却没想最后裴家成了明昭长公主势力扩大的拦路时。
果真是应了那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裴迎雪不以为意的低笑一声,随即用一种讥讽地语气道,“那些人一贯如此。”
“他们看不起我裴迎雪,于是殿下说什么,他们都说是我在惑乱君心,扰乱圣听,而今我裴家成了被长公主垫在脚底下的垫脚石,那些能之辈又纷纷效仿...”
“一个个的忌惮我,却又走我的老路。”
裴迎雪抬了抬眼,朝着任庆阳勾着唇角低声笑道,“就怕,路不好走,”
“岔了道...”
效仿不成反成埋骨路,那就好玩儿了。
裴迎雪笑意很深,眸光对上任庆阳的视线时温和的犹如在闲谈,可任庆阳却看出了搞事儿的苗头。
想到此人出众的容色下那颗不安分的搞事之魂,任庆阳强忍着后脊犯出的恶寒之意提醒道,“不管长公主名下多哪些人,没了你裴迎雪在长公主身边搅混水,那长孙家已然成了明昭长公主麾下最得宠的左膀右臂。”
“而他家那位三爷最恨你,秦楼那事没掰倒你长孙雄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我,不管你与公主是否作戏,我都会把它当做真的,那么背地里要做点什么,没了长公主当靠山,那可就轻而易举了~”
“人家现在对付你,”任庆阳抬起手,在裴迎雪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个拇指和食指相碰的动作,故作玄虚道:“那可就跟个捏死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了。”
“总而言之,低调点!”任庆阳警告他,“趁他人忙着顾不上你,你就少惹事,就算要惹事,也给我低调一点。”
任庆阳指了指院中一堆打闹的孩子们道,“多想想家里的一双儿女,别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裴迎雪瞬间哑然,矢口道:“真是劳烦你费心了...”
任庆阳不将他的调侃放进眼里,依旧严肃,“秦楼已经换了主子,你心里再不得劲儿,也别跟长孙大公子起劲儿,得不偿失,不至于。”
“倒是明昭长公主而今风头正茂,朝堂中人,应该要坐不住了。”
裴迎雪看着玩闹的孩子们,微微垂眸,“她既要争权,早晚要面对。”
朝堂瞬息万变,而今更是风雨欲来,明昭要面对的,是来自至亲的猜忌,和朝堂上下的质疑。
不管外界如何看待他与明昭长公主和离的事,对裴迎雪而言,二人的情分已是过去,如此各自安好也算良缘。
往后,就盼她固守本心,愧于心吧。
任庆阳轻叹一声,后又道,“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裴迎雪挑眉问,“什么事?”
任庆阳见他装傻,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就运军火那件事!”
“前阵子不是跟你说过嘛,有人想从你这里过一趟货,你说要考虑,考虑的怎么样了?”
裴迎雪“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不怪他开始没想起来,主要近来事情太多,好多事他自己都快摸不着头绪了。
任庆阳一提,他立刻就想起来了,只是想起来不如想不起来。
裴迎雪果断地扔了三个字,“接不了。”
“你!”任庆阳劝过他要好好想想,结果这个人考虑了大半个月就来了一句接不了,这三个字着实让人来气,任庆阳正要发作,就见裴迎雪抬起手朝他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
“真接不了,以前运是帮着殿下敛财,现在我已跟殿下划清了界限,再运那东西,你就等着每年的清明去给我上香吧。”
“你别忽悠我,我知道,你路子多,肯定有办法,所以你肯定是有其他的顾虑,你把顾虑告诉我,我们想办法解决。”任庆阳才不信他的邪。
他二人深交多年,对方秉性不说了解个七七八八,五六成肯定差不离。
依着对方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脾性,他能放着眼前的好生意不做?任庆阳不信。
正所谓有钱不挣王八蛋,而裴迎雪,绝对不是王八蛋。
任庆阳都这么说了,裴迎雪也不端着,神情微凛,直言道:“让他们自己跟我谈。”
“你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想做生意的人自己不出面,万一出了事儿我连个人都找不到。”
任庆阳面露难色,想是要跟他做生意的人身份特殊,可,裴迎雪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此事没得商量。
任庆阳见他毫不退让,直得让步道,“行吧,其中厉害我不如你懂,这样,我回去问问,问清楚了,我们再做决定。”
裴迎雪要的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下笑着颌首道,“知道你帮我拉生意辛苦了,若能事成,定要好好请你喝一顿。”
任庆阳翻了个白眼道,“得了吧,你总归信我不会害你就行。”
任庆阳说完,院子里的玩闹也散了场,就见俩小姑娘一路欢快的奔了过来,目标明确的抱了自己爹。
裴迎雪的女儿抱着自家父亲笑容灿烂炫耀道,“爹,爹你看到了吗?我跟锦儿姐进了好些球,我们厉不厉害!”
方才面对任庆阳与其讨论事情时的斤斤计较瞬间褪散,裴迎雪笑着弯了眉眼,抬手在自家女儿的头顶抚摸了一下,柔声夸奖道,“厉害厉害,囡囡跟锦儿最厉害了!”
说话间又有两个少年走了过来,先向两位长辈行了礼,其中一个看着裴迎雪冷着一张小脸愤懑道,“父亲,你别惯她,她刚刚耍赖了。”
任庆阳看着他与裴迎雪的一双儿女呵呵笑道,“玩闹而已,重在开心。”
望着自家儿女一头大汗,任庆阳提了告辞,“下次再玩儿吧,今日我们就先回了。”
“好。”裴迎雪看向自家侄子,“瑞儿你去送送任叔叔。”
裴瑞应声上前,“是。”
等到裴瑞领着任庆阳离开院落,裴迎雪转头看向院墙北面的小楼。
这回他转的快,正好与小楼窗前来不及回避的视线对上,那里,沈辞正靠在窗边垂眼望着他们。
裴迎雪迎着沈辞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对视,竟从中看出了几分失落与孤独。
裴迎雪眉心微蹙,眸中轻动。
院内欢声笑语,小楼冷清如许,沈辞...就像个安静旁观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