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朝堂表面一片风平浪静,实则不然,可这其中风云诡谲,如何为外人道也。
当今世道如何,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
李昶面色沉沉,方才聊天时的轻松不复存在。
他忽然沉重的神情沈辞看在眼里,见他一语不发,似是万般滋味在心头,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便道。
“师兄身处靖安生活已久,这中间种种看的定比辞镜清楚。”
沈辞没打算藏着掖着,他如实相告。
“我与师父四处游历,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些年的所见所闻不过是纸上谈兵。”
“最终还是决定来到靖安。而今诸国对东靖虎视眈眈,内忧外患当前,正是我等报效国家之时,虽说吾辈不才,但也愿用一生所学略尽绵薄之力,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东靖自取灭亡。”
沈辞说这话时的神情很平静,若不是李昶离他近了些知道他在说什么,旁人看到了只会以为他二人在说什么寻常事。
可这话题过于沉重,沈辞说完话后二人久久言。
李昶看向沈辞身后,马车内毫动静,沈辞见了道。
“来时路上见了一些事,师父聊便多看了一会儿,这才耽误了进城的时间,这下应该是睡了。”
沈辞说完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师父近来身体有恙,睡着了不轻易醒。”
“那就先送你们落脚,晚些时候师兄再安排给你们接风,先生身体重要。”李昶连忙道。
沈辞自然没有异议。
等到了落脚之处,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等到马车行过宽阔的官道,进入入狭窄的小巷之中,停在了一扇红漆木门前,李昶开口道。
“这便是先生要的小院,按照先生的要求以我的名义租了三个月,我进去看过了,里面是座一进二出的小院,已经打扫过,你跟先生直接住。”
李昶下了马去敲门,沈辞转身朝着马车喊了两声。
“师父,您醒了吗?我们到了。”
沈辞喊完没有喊第二次。
那边院里人过来打开门,一名穿着黑衣披风,腰间配了长刀,脚踏白色厚底靴的男人站在门口冲着李昶抱拳道。
“大人。”
男人声如洪钟,大人两个字喊的格外响亮。
沈辞就听到车内传来了动静。
“辞镜?发生什么事了。”
车内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朦胧,仔细听还能察觉到朦胧之中微含的几分惊惧。
沈辞估摸着师父应该是睡着时梦到了不好的东西,没成想男人毫不遮掩的高声将他吵醒,倒省的沈辞再喊一遍。
“到地方了。”
约好的接风酒半路夭折,李昶便叫手下去酒楼买了几个菜回来,等沈辞和先生洗去一身风尘,三个人便坐在院中的亭廊下小酌。
这会儿倒是没聊什么敏感的话题,李昶与沈辞天南地北的聊,聊完了又聊起今日为何姗姗来迟的事。
“快到靖安城时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伙人,那伙人自称是南疆小国派来的使者,说要进宫给长公主贺寿,但路上遇到了一对爷孙,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觉得那对爷孙长途跋涉,孤苦可怜,因为目的地一样便带着一起走,谁知道半路竟死在了使者团里,使者见爷孙死的凄惨,就差人给那对爷孙立坟,总好过客死异乡成了孤魂野鬼。”
“谁知道人刚埋就被看到,非说他们是谋财害命,居心不良,害我东靖百姓,吵着闹着要去报官,若不是我们恰巧路过,看出了那对爷孙是误食了野物中了毒,碰巧死在了使者团中,只怕那队祝寿的人,现下已吃上了官司。”
沈辞本把这个话题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谁知道他话说完李昶的神情就添了几分凝重之色。
“此事只怕不是巧合。”李昶说道。
“近来进城的使者团总会碰到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单个拆开来看兴许毫关联,可现在经你一说我觉得此事恐有猫腻。”
李昶回忆着今日在裴家酒肆前遇到的事情,语气凝重道。
“若是一次两次就罢了,可今日不仅你和先生碰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就连要进宫祝寿的裴家家主裴霖也遇到了祸事,说是偶然,未免太过巧合。”
“只怕是有人借风使舵。”旁观许久的老人忽然开口。
沈辞和李昶齐齐看向他。
老人家轻啜了一口小酒,方才不紧不慢道。
“明昭长公主以女子之身垂帘听政本就惹得朝野上下十分不满,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而明昭长公主只是一介公主之身,过个生辰礼动静却弄的比皇帝过寿还要招摇,这早就违背了祖宗留下的金科玉律,自然会引来风波。”
老人说完,不待两位学生发问,忽地来一句。
“若我没记,明昭长公主生辰宴便在三日后,霈安能否将你师弟带进去?”
他这话问的突然,但沈辞听了也不惊讶,他神色如常的看向李昶,李昶也看了看他。
“不管什么身份都可以,只要能把他带进去见见世面就行。”
先生话题跳的太快,李昶完全不明白有人借风使舵跟沈辞进入明昭长公主的生辰宴有什么联系。
但他清楚先生从不做多余之事,便道:“自然可以。”
堂堂大理寺卿,想要带个人参加生辰宴有何难。
待到夜色将至,李昶起身告辞。
等他走后,沈辞回到酒桌前,就看到他家师傅怔怔地望着墙头出神。
“师傅?”
沈辞轻唤一声,老人嗯了一声,收回了视线,但他没看向沈辞,只望着墙头那枝出墙的杨枝,语气淡漠道。
“眼下政局已有乱象,正是我等起事之时。”
“镜儿,师父能教的都教你了,我对你别要求,只求你莫要辜负王爷对你一片信任,大义当前,私情当断则断。”
大义当前,私情当断则断...
沈辞不以为然,平静道。
“师父放心,沈辞心中只有大义,没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