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里,衙役和士兵们都累极了,楚江放他们回去睡觉,自己继续调制药物,困了就喝浓茶醒神。
小炉子上还炖着给杭雨眠的汤药。
阿欢在一旁扇风,时不时的打开盖子看熬的如何。
“主子,嫡君子的信您看过了吗?”
“看过了,暂时凑合这些药吧,以前配制偏方的药草大部分还都在小孤叶镇老家处,啧,耽误事。”楚江用舀出石臼里的药粉,口中说。
阿欢吱唔着:“您有空……有空给嫡君回封信吧?我瞧着嫡君甚思念您。”
“我不是回了吗?你瞧瞧我现在哪儿有功夫,睡觉的功夫都没了,对了,晴儿的胎怎样了?”楚江头都不抬的用小称称量药粉。
阿欢也知道楚江的身不由己,只是瞧着主姆那副痴情相思的模样不忍:“都好,小的瞧着嫡君还胖了一点,气色都不,只是惦记您,还让我带来好些吃穿用物。”
主仆二人正说话,段尺素忽然来了库房找楚江。
楚江用便服下摆擦了擦手:“段老弟,什么要紧事吗?这么晚也不睡?”
段尺素看向阿欢,阿欢会意,搬起药炉子:“主子,我出去看着火候去。”
“的确要紧事……”段尺素咬唇,瞥了眼阿欢,对楚江道:“楚大哥,我们还是应该回赵村的官家银矿附近查探一番,我觉得还有些重要的物证,你我没挖掘到。”
“你带着许温良去吧,我这边走不开。”楚江指了指不远处木板床上的小孩儿。
段尺素知道那小孩儿是很严重的人面疮瘟患者,楚江用来做试药人的,此时正在关键时候,孩子脸上的人面疮已经渐渐平复,只剩下一点。
“或许,赵村和李庄的矿山有配药治瘟的线索呢?楚大哥跟我一起去吧?”段尺素执着。
“……”楚江出门打开药炉子上的砂锅,低头看,吩咐小厮阿欢:“行了,你去喂给杭雨眠大人喝,记住不假人手,务必不要让药离开你的视线,防人之心不可。”
阿欢兢兢业业点头:“是。”
“走吧,段老弟。”
两人出了县衙,纵身上马。
段尺素策马速度极快,奔驰在前,楚江突然发现方向不对,忙挥动鞭子追上:“尺素贤弟,你走路啦!”
“没走,楚大哥您只跟着就是了!”段尺素眼眶发红。
楚江莫名其妙,但感觉到段尺素的凝重难过,心底的信任驱使他跟着。
到了一处义庄,看着义庄里盖着黑布的四十个穿着平民服侍,却烙印着江南王府死士徽记的尸首。
楚江唬了一跳,被震得到退一步,稳住心神:“他们……”
“都是我杀的,他们一路跟着我回到柳城,江南王府欺人太甚!!”段尺素两眼通红,一掌下去,“咔嚓”拍断了屋内的门板,那门板飞了老远带起尘埃。
“杀……杀得好。”楚江斟酌着字句,有些胆寒。
段尺素急急走前两步,咬的下唇出现几个血印子,琪花瑶草般的绝美脸蛋惨白屈辱溢浓的化不开成一抹悲哀:“此事绝不能被别人知晓,哪怕是我的父王父妃也不行,现在,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楚大哥。”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楚江的手肘,楚江僵硬的问:“你只说什么事,我力所能及的,必定不推辞。”
“我被人污辱了,你给我配一剂避孕药,一剂堕胎药来,求你一定要保密。”段尺素脱了劲装,脱了里长衫,露出淡泊玉白的中衣,掀开下摆,只见小哥儿的黑色贞痣已经变成暗红色。
这是初次破身后,贞痣改变的样子。
楚江努力克制惊讶和怜惜以及内疚之情,一脸沉着冷静:“尺素贤弟,不论是谁,我都不会吐露一个字,我对天发誓,来我给你号脉。”
段尺素瞬间湿了眼眶,伸出手腕,但立即朝上看,硬是一滴也没掉,他的骄傲,他的身份决不许他留下一滴泪。
楚江把脉后,吁一口气,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没事没事,没有受孕,不必开堕胎药,只开避孕药和补气血的药就好,你怎么气血这般虚弱?是不是还有别的伤?我随身携带药物纱布,快让我给你瞧瞧。”
段尺素心里酸楚感激,却也耻辱:“只是运气的时候,内力爆发,内出血,我调息一段时日就会好的。”
楚江也练了气功却没到段尺素这个武林高手的境界,因此也犯难了:“这、我要是武学精深,也能给你疗伤,对不住了。”
段尺素摇头,低头勉强笑笑:“楚大哥,谢谢。”
楚江把外衫脱了给他披上:“咱们回去,我偷偷配了药丸给你吃,没事别怕,我再想想法子让贞痣变回黑色,你放心,难不倒我,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日后咱们杀了狗就是了。”
段尺素含泪点头,破涕为笑。
他真的很感激楚江没有问是谁干的,给了他最后的自尊。
回了衙门后,楚江打发阿欢去睡觉,自己立即给段尺素配了避孕药丸,段尺素吃下一颗心终于放入肚子里。
他被污辱了只他一人遭殃是小,连累他段氏一族才是大。
次日许温良高兴的来找楚江,说起杭雨眠的气息终于平稳了,楚江新配的药极好。
“昨儿段老弟跟我说的,咱们还是去一趟矿山比较好,我也在好奇,你说为何江南王连咱们这区区两三个月的时间也等不得,迫不及待的开采私矿?那银矿附近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二位有兴趣去看看吗?”楚江的第六感告诉他,段尺素昨夜随便找的借口并非全道理。
段尺素却非常感激,他以为楚江是为了替他圆谎,务必“真的”去矿山调查。
赵村的境况明显比他们刚来时强数百倍,救济粮药皆已经到位,田舍间已经偶得见人面疮疫大好的青壮在耕种土地了。
官家银矿矿山已经换了段尺素的人,他们径直进了江南王控制的私矿。
因着楚江和段尺素的打压和封锁,看守此矿洞的主官早就跑了,只剩下些好控制的小喽啰,只是这些小喽啰却不肯带路,很害怕被染上瘟疫。
原来,他们都以为是矿洞里带来了人面疮瘟疫,民间越传越离奇,早就脱离了楚江的水源金属中毒之说。
“没事,派些人在外头候着,咱们慢慢进去。”
此地楚江来过两次,发现污染源头后就走了,并没有进去西看,今日进了矿洞突然发觉出不对劲儿来,应该是坑坑洼洼的石块地面竟然修建的一层层阶梯和青玉般的石砖地。
“此处……矿洞怎么造的像阴曹地府似的?”幽幽深深的黑暗隧道不见底。
“两侧没点燃烛火。”楚江举着火把,有些语许温良的形容。
越往里走,矿洞内壁的岩石从黑黢黢变得越来越白,接着呈现乳白、浅翠、淡蓝、乳黄、红霞等色泽,接着好似钟乳石般倒垂在顶棚,洞内有一股子焚香味儿。
楚江闻着这香很熟悉:“这香……”似是在皇宫里闻到类似的。
“极品玉皇龙涎香。”段尺素双目锋利雪亮,冷冷道:“江南王的野心昭彰,可笑某人终日打雁却始终没找对雁。”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洞内地上的岩石、不、应该是玉一样的碎石。
许温良渐渐变了脸色,惊喜若狂掏出一个小本本:“楚先生,翁主,这里是玉矿!玉矿啊!怪不得!”
段尺素捡起一块石头,摩挲着,定睛:“现在这样好的老坑翡翠,已经很少见了,冰莹通透,灵气蕴藉于内久久不散,摸着身心清凉润泽,可这矿洞里竟然满地都是。”
许温良显得很兴奋,哆哆嗦嗦的走在前头,拿着本册子比比划划的。
越往里走,前头水雾气越浓,一股子地下水的味道融合着玉皇龙涎香的味儿,烟雾缭绕,明亮如雪洞,走到底儿竟是连火把也不必用了。
只见他们走进了一处圆形空地,似是被人挖出一个炼丹炉的内井模样,四面二十个洞,呼呼的往里冒着风,最大的一个风眼儿前还有一座翡翠原石雕刻成的七尺高的大老虎,进了这里只觉得身心都清凉透了,一扫身体精神上的不适疲惫,连楚江熬了夜也没感觉了,每个人都精神奕奕。
云雾香灰缭绕,只见中央一个碧蓝的水潭,水潭中静潜趴着一条墨色黑龙,龙鳞漆黑闪着金光。
“!”楚江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眼花了,还以为看见了真龙。
段尺素淡定走进水潭,用佩剑撩起水花,敲敲那条“黑龙”,原来是天然的墨色翡翠原石形成的奇观。
许温良兴奋的大叫,颤抖着举着手里的册子念道:“云从龙,风从虎!天地有灵根,赵村生龙穴,翁主,先生!这是——”
段尺素蹲在潭水边,不虞地瞄着那条黑龙,接话道:“这是龙脉。”
楚江奇了,瞟了一眼傻子似的许温良:“龙脉就龙脉呗,你兴奋个鸡儿啊?”
许温良已经激动的飙泪:“先生不知龙脉龙穴的用处吗?难道先生不觉得神思清明,身体一点乏累也没有吗啊?这里是汇聚大地灵气的龙脉,此地又是灵气最足的龙穴,我想着杭大人要是能来住几日,说不定对养病有效呢?!先生,咱们试试吧?”
“死马当活医,试试也行,你背上来吧,再多拿些被子,这里冷死了。”楚江嘴唇发白。
段尺素看向他,眼神复杂:“楚大哥很冷吗?”
许温良奇怪:“先生,我和翁主都不冷,甚至觉得很舒服,你怎么?”
“别废话了,你去把杭大人抬上来试试吧。”楚江也发觉这里有奇效了,就是冷。
过了几个时辰,许温良当真哼哧哼哧的跟着小厮阿欢、高氏兄弟抬着担架来了,担架上盖着厚厚棉被,脸颊窄瘦苍白的青年正是杭雨眠。
“主子,楚大人,宫中传来急召!”高湛海送上密函。
段尺素看着,眉目凝沉,看向楚江。
“怎么,出事了?”
本来捂着衣襟冻得瑟瑟发抖还在到处溜找线索的楚江闻言走来,抽走段尺素手中的信函,一屁股坐在潭沿儿。
楚江使劲抹了抹脸,翻着眼皮,法淡定,下扯着嘴角:“皇帝马上风已经病危?整个太医院束手策,召我马上回宫给他看病?!”
随信件的还有一封皇帝朱桁的朱笔亲写谕,并帝王印。
“马上风”顾名思义,学名——性交猝死。
是指由于性行为引起的意外突然死亡,又叫"房事猝死",中医称为"脱症",民间又叫"大泄身"。它不但包括性高潮期间的突然死亡,也包括性行为后的死亡,发生此症之前男子和小哥儿双方都预兆及精神准备,因此往往缺乏预防措施,使人抢救不及。这种病症来势凶猛不能等闲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