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一把接住,把那铁爪扎进了岩石缝隙里,脚上一蹬。
晃悠着,整个人飞跃出去。
接着荡力,楚江松开一只手去够那雪参花株下方的藤蔓,可惜绳索不够长,再荡也过不去。
“哗啦……”脚下山石松塌,稀稀落落的掉碎土冻雪。
扶风眼睁睁的看着楚江解开了腰上的绳子,接着不要命的跳过去足足五六米的距离。
“咔嚓——”四肢攀抓着雪参边上的一块凹凸不平域,熬了一天一夜,楚江的体力消耗到临界点,手一松,人整个失衡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师父!!!”
撕心裂肺的大喊。
自在堂,楚江已经和扶风采药离开三日了。
走之前,特意在院子门口,匾额下方立了一个牌子,但仍然有三两的不识字的贫寒农夫、老者、幼童前来买成药。
“公子,那些个成药都是明码标价的,先生不在,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如就叫奴儿卖了给他们,家中也好有进项啊?”红杏提议。
他也经常洒扫自在堂,那正厅的斗柜柜台里,满登登的都是一瓶瓶、一罐罐、一沓一沓的药剂、丹丸、膏药,直接拿来用就行了。
舒晴方恹恹的,眼睛执拗的看着窗子,窗子此时开着,他能直接看到大门。
每日都是如此,始终没有等到归家的人,舒晴方缓缓摇头:“不可,不许动楚大哥的东西,那些药物,随便动了损了药性,出了人命,你可担待起责任?”
红杏噤声,立刻鸟悄没动静了。
碧桃噘嘴:“公子说的不,可咱们现在就像被拘禁在家里似的。”
舒晴方蹙眉,眉眼间说不清的烦躁。
从前在舒府的时候,有姆姆们管教,小侍奴们虽然娇生惯养,但也都乖觉本分。如今自己身残,好不好都要小心三分,他的这两个小奴却总是得陇望蜀,计算太多,虽然也帮了许多忙,只怕日后给楚大哥增添烦扰,必须好好管教。
“你若是觉得家中烦闷,清扫或是做针线,都随你,出去玩儿也随你,只是若你回不来,我也不去找你,我如今身残,法兼顾你。”舒晴方冷冷淡淡的。
碧桃吐了吐舌头,讨好的抱住舒晴方:“公子不要气吗~奴儿不敢。”
不就是个残花败柳的落魄罪臣家的小哥儿吗?还以为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嫡少爷呢?也不知世子爷究竟看上了他什么……红杏心里渐渐有了怨怼,低着头,转转眼珠,温声:“公子心情烦闷,今儿早上太阳好,不如奴儿推您去晒晒太阳?楚先生不是说了吗?晒太阳对您的身体好。”
“嗯。”舒晴方点头。
“公子,您是不是担心先生的安危?”红杏蹲下给舒晴方掖了掖腿上的厚毯子。
舒晴方垂眸,颤声:“怎么可能不担心。”
“不如……去求一求世子爷?奴儿听碧桃说那位世子爷受恩与公子、楚先生,必定会——”红杏悄悄道。
可惜他话没说完,舒晴方皱眉立刻打断:“你怎么总是提此?”
红杏最近太奇怪了,舒晴方七窍玲珑心,怎么会察觉不出这小哥儿总是旁敲侧击的让自己去和镇北王世子爷央求。
唬的红杏身子一顿,低头又楚楚忧伤的抬头,伸手给舒晴方拢了拢暖袖:“公子,您想过日后吗?跟着楚先生,现在这样,到底不是个长久之计。”
舒晴方:“……”
看着舒晴方变了脸色,红杏倒也乖觉狡猾,立刻哀怨的道:“哪怕为了日后在孤叶镇有个照应,有他做庇护,先生和公子不是能过的安稳些?奴一心只为了公子着想啊。”
“劳你多心为我,前儿不是说烹枣茶?你去做了,烹一碗给我。”舒晴方闭上眼,打发走了红杏。
“是。”红杏后退三步,去了厨房。
碧桃抱着被褥出来:“公子,今儿日头好,奴想晒晒被褥,先生和扶风小兄弟的要不要一起晒了?”
舒晴方睁开眼:“嗯,把先生的衣服再找找,需要洗补的,切不可马虎。”
碧桃甜笑:“奴什么时候马虎过了?待会儿奴再给先生、扶风他们把衣裳熨烫一下,公子就在一旁翘着,可好?”
舒晴方总算露出一点笑意:“甚好。”
“咚、咚、咚……”大门响起敲动声。
“请问楚先生、舒公子在家吗?”
“咚、咚咚咚……”
锲而不舍的敲了几回,碧桃紧张了:“公子,咱们还是回屋里吧?刚刚都有人砸门了。”
“你叫红杏打发他们走,不许开门。”舒晴方叮嘱。
楚江积蓄的财物和昂贵药物都在舒晴方这里存着大半儿,舒晴方不得不谨慎。
红杏来到大门口:“谁呀?我家先生出门了,公子今日身体不舒服,等先生回来了,您再来吧?”
来者咳嗽了几声:“我家小王爷顺道来访,小哥儿开门吧,今日天寒,主人也想讨要一杯热茶暖暖身。”
红杏立刻开门,看到那披着墨狐裘衣的英俊贵气的男人,心花怒放:“贵客临门,招待不周,还请进来。”
舒晴方被碧桃伺候着,正想躺一躺休息,听见门口说话声,接着多人脚步声,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碧桃!”
碧桃早就透着窗子悄悄望着呢:“公子,不好了,还是那个世子!!红杏哥哥也不好拒绝的!但说了公子您病着,您就装病吧?”
舒晴方厌恶的拧眉,越发觉得金玉楼烦人。
那金玉楼在外室被招待着喝了一碗甜暖暖的生姜蜜枣茶,抹嘴道:“知道你家公子面子大,身份高,本世子爷也得罪不起,今儿来得巧,本世子爷带着家中府医去给家师请平安脉,顺道想起你家公子的身体也不好,今儿就让本世子王府里的老郎中给他瞧瞧,你去通报一声吧。”
红杏喜笑颜开:“是。”
暖纱橱里的舒晴方背对着红杏和碧桃,赌气:“我不看,打发他走。”
碧桃其实也觉得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公子,要不要……”
红杏出去回复,那金玉楼也来了怒气,腾地站起:“好心当做驴肝肺!今儿瞧不瞧,也得瞧!”
“贾太医!你给我进来!”
老郎中在外头候着,冻得鼻涕老长,听见金玉楼吩咐,立马得了特赦似的跪地磕头再进去,屁颠屁颠的:“奴才来了……世子爷奴才进来了……”
一阵旋风般的,舒晴方躺在床上知觉背后一阵冷风涌入,转身对上了金玉楼。
惊恐的瞪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金玉楼见他脸色憔悴,瘦的没他巴掌大,气势汹汹瞬间灭了一多半儿:“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刚好顺路经过,我家府医给你看看诊,不比你那楚大哥差,他可是皇帝都看重的老郎中!金陵医药世家出身!”
“我不喜见生人,金世子爷,多谢您的好意,我如今手上伤着,不能被人看脉。”
金玉楼冷哼:“悬丝诊脉,总该行了吧?”
贾太医立刻准备好东西,讨好伏低做小的交给碧桃:“烦劳哥儿给您家主子手腕一又四分之一处系上此丝线,老朽绝不会碰到公子一星半点儿。”
舒晴方心烦意乱,此刻他一颗心全悬在了楚江身上,懒懒的恹恹的,没力气和金玉楼牵扯,随那老郎中诊了。
那老郎中悬丝诊脉了半晌,脸色一会儿一个变。
金玉楼在一旁不耐烦:“怎么诊了这么久?”
“还请世子爷借一步说话。”
到了舒晴方住处的外间儿,碧桃和红杏休息的地方。
金玉楼盯着贾太医,贾太医小心翼翼的道:“那公子身子根底儿坏了,内脏气调枯竭,血里,骨里都有病,生殖腔内宫近乎病衰,日后都不能生育了。这些虽然难治,但并非药可医,他的心病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的心病?”
“郁郁惶惶,幽思嗔痴,缠绵入肺腑,竟然有些……咳咳,相思病的症状。”贾太医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金玉楼的表情。
给他吓得够呛,世子爷竟然露出了诡异得意的笑。
金玉楼揉着自己的下巴,勾唇:“有趣~装的冷若冰霜,实则内里是一团火焰,如此思慕着本世子。”
贾太医眨巴眨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