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对那些暗中窥视的视线,比自己还要敏锐。
这是法西堤今天才发现的事情。
如果早一点点发现,他现在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脚趾扣地,背后心虚到冒汗的情况都不会发生。
他坐在驾驶座上,一会儿侧头看一下薛林,一会侧头看一下薛林,好像已经不安到了极点。
薛林被他看得没办法,好笑的侧过脸:“怎么了?”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书房里的?”法西堤感觉自己捏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冒汗,他干巴巴道:“当然!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我也是被稀里糊涂的塞进去的,等您进来,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好,不好那个什么,用光脑给您发消息什么的……您应该也不会看……”
薛林道:“我又没责怪你。”
法西堤张了张嘴:“您……您不怪我?”
“你都已经说了,不是故意的,我要是还怪你,那也未免太不明事理了。”
法西堤干巴巴的“哈哈”了两声,盯着薛林的脸看了一会,见他好像真的没有生气,才把心里的大石头给放了下去。
这石头一放下去,先前被吓回去的好奇心九又涌了上来。
法西堤手指扣了扣方向盘,清了清嗓子:“您……您刚刚在书房里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薛林道:“你指哪一句?”
“就是您说,呃,会,那个……会娶我……然后下午去领证都可以……”
法西堤越说声音越小。
薛林一见他这样,心里就痒痒的,不逗一下就好像吃亏了似得:“我还说了不办婚礼,还得压着消息呢。”
“那个没关系的呀!”法西堤为了表明自己真的不介意,声音都提高了许多:“我这些天都看过了,知道你们那个圈子对于名声关得很严很严的,您出道在即,我身为您的雌君,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形式上的东西给您添乱?”
薛林看着他,眼里明显有些讶异。半响才笑道:“连婚约还没下呢,你就把自己放到我雌君的角度思考问题了。这么自觉的?”
法西堤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脸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我——”既然话收不回来,他心一横,“我不管,反正您也答应了!”
薛林伸手,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后颈:“对,我是答应了。”
正如虫皇所言,法西堤虽然不主动提,其实心里到底是没有底的,如今终于得到了薛林的亲口承认,心里欢喜的不能自已,立马松开了方向盘,朝他扑了过去。
薛林将他搂住,瞟了眼操作面板上的自动驾驶模式有没有工作,看到一切正常的绿灯,才放心的拍了拍法西堤的背:“幼稚。”
法西堤埋在他的颈窝里,小心的解开他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然后覆唇上去,一下一下的亲吻。
薛林任由他撒娇,眼睛在飞行器左右打量了一下:在这里做的话,空间够吗?
还没等他得出结论,法西堤的声音闷闷的从怀里传来。
“殿下,您以后也会对其他雌虫这么好吗?”
薛林低头,却发现法西堤并没有看着自己,依旧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为什么这么问?”
法西堤其实说出口就后悔了,他一边痛斥自己什么时候能长长记性,改掉这个不过脑子就开口的坏毛病,一边轻轻的扯了下薛林的袖子,小声“嘿嘿”笑了下:“就,就是有点点好奇嘛。我随口一问,您别放心上。”
薛林半天没说话,也没动。法西堤等了好一会儿,等不下去了,抬起头,才发现薛林正用一种似笑非笑,又有些惊讶的神情看着自己。
雄虫最讨厌的,就是身边雌虫总是拈酸吃醋。
雌君课程上,老师的话再次浮现于耳边。
法西堤一秒认:“对不起,殿下,我说话了。”
“不是。”薛林歪了下头,将他重新按回怀里:“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介意这些东西。”
法西堤忙道:“我不是介意!一点都不介意的!您是皇子,信息素等级又那么高,我怎么可能介意呢?我刚刚真的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其他意思的!”
薛林没说话。
法西堤急了,他紧紧的抓住薛林的手:“我真的,真的没有介意!”
薛林看着眼前一脸急切的雌虫,莫名的就明白了虫皇在书房里所说的那番话的深意。
在童年影响下,他的脾气性格都是带着棱角的,又因头脑聪明,外貌出众,几乎不曾碰过什么钉子。因此哪怕出身于微尘之中,灵魂却不曾被世间俗事磨成圆滑的模样。
法西堤却恰恰相反。
他口中的不介意与薛林不同,不是指不会失望,不会伤心,不会难过,而是——他能承受。所以痛一点,失望一点,也没关系。
他相信法西堤是不介意的。不介意不办婚礼,不介意只套名号,不介意自己对其他雌虫如同对他一样那么好。
但正因如此,薛林才更加不该肆意妄为。
否则哪天雌虫胸膛里揣着的那颗心真的摔得稀巴烂了,都不会有谁知道。
薛林独惯了,如今头一回思考起对方的感受,不由得觉得很新奇。心道果然不能将自己脑子里那一套当成通用公式。
法西堤还不安焦急的看着他,薛林笑了下,点点他的额头:“我只是随口一说,怎么就话都磕巴了,堂堂上将,胆子有这么小吗。”
法西堤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太焦急了,尴尬的笑:“战场上对着的都是敌虫异种,怎么能和您相提并论。”
薛林道:“你刚刚说,我娶多少个都随我喜欢,你都不介意,是不是?”
法西堤毫不犹豫的点头:“嗯!如果您在军部里有看中的雌虫,我也可以为您介绍。”
薛林闷笑一声:“S级雄虫可是能娶很多雌虫的,我这体力就摆在这,那么多雌虫放在身边,要是把你忘了,没多余的信息素给你了怎么办?”
法西堤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那……那也没关系的,只要您开心就好,如果没有信息素,我用药剂也可以的。就是那个,市面上新出的抑制药剂,是我认识的朋友开发的,效果很好的。”
薛林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低头笑了一会儿,才道:“不会。”
法西堤略有些茫然的重复了一遍:“不会?”
紧接着意识到薛林是在回复自己那个“会不会对其他雌虫也这么好”的话,一下涨红了脸。
薛林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然后让他歪斜的身子坐到自己腿上:“你这么可爱,这么能干。像你这样的雌虫,世界上还有第二只吗?法西堤上将?”
薛林想明白了,好听的话又不要钱,嘴皮子一碰的事情,既然能让法西堤开心,那他何乐不为呢?
果然,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不介意”“您不娶才不对”的法西堤,听完这番话,褐色的圆眼睛里已经从不安转变为羞涩的欢喜,搂住薛林的脖颈,唇角压不住的上翘,语气都软了许多:“我哪里傻了嘛。”
“有雄主,还去打抑制药剂。这还不够傻?”薛林亲他的唇角:“我的信息素只给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压低,吐息温热,撩拨似得落在脸上。法西堤闻到了薛林信息素的味道,腰都软了,正想吻回去,突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将他们都吓了一跳。
法西堤几乎是立马就意识到,是自己刚刚上飞行器的时候太慌张,忘记把降落模式设置好,现在快要到目的地,警报自然就响起来了。他下意识要站起来,头立马砰的一声撞上的飞行器的顶。
他“嘶”的捂着头,忍着痛意,挣扎着爬回了驾驶座,调好了降落模式,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闹了这一出,旖旎的氛围也全没了。
法西堤丧气极了,薛林倒是乐得不行,忍着笑捏了捏他的手指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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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艺节目的拍摄地点就在电视台内部的摄影棚内,是档俗到不能更俗的选秀综艺。披着勇敢追梦的皮子,底下全是各种资本的交易,一边数着从观众们身上割下来的韭菜,一边与资本携手共同操控票数。
正式拍摄前,薛林跟在特塔斯身后,与那位之前被挡在休息室外的导演见了一面。
导演也是个实诚虫,一见薛林,就咧开了嘴,说:“本来听说要操控票数到冠军,我心里还有点心虚呢。这会儿看到您,我这颗心就放到肚子里去了。以前冠军得了冠军,我要被骂,现在您不得冠军,我才要挨骂呢。”
薛林心道又不是您以前的控票行为一笔抹消了,放个什么玩意心啊。耐着性子和他说了两句话,便回准备室去了。
他的准备室也是单独的,一看就与其他选手拉开了差距。
化妆师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薛林轻车熟路的坐到镜子前。特塔斯手里捏着台本,在他身后转着圈,薛林都快被镜子里的他转晕了:“有事就说,别老是转行不行?”
特塔斯就不转了:“您是认真的吗?只同意公开个虫资料,不允许公开您的背景身份?”
“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特塔斯皱眉:“但这样一来,有很多炒作和话题就都不能用了。”
薛林难得真诚了一次:“那是最好。我敢保证,你要是在我身上套什么‘出身低微的次等星小可怜雄虫独自前来主星勇敢追梦’的戏码,之后绝对会把肠子都悔青。”
特塔斯只知道薛林的家庭没有雄父,只有雌父在工作养家,闻言眼珠一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和您的家庭背景有关系?”
薛林道:“对。”
特塔斯立马就识趣的闭上了嘴,能养一只S级雄虫的家庭,哪怕是从次等星来的,也必然不会简单。他是很好奇,但也懂得有些事不要追根究底的道理。
薛林不由得感慨,和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做事就是简单。
不过,要是恋爱的话,对象还是简单些为好。嗯,家里的那只雌虫就很不。
不多时,场务跑过来,说可以准备上台了。特塔斯本来想领着薛林一起去后台,被薛林拒绝了。这种综艺最讲究的就是半真半假,有些参赛者是有公司的,但也有真正的追梦少年,自己本就够惹眼了,还带着大公司的金牌经纪走进去,那也太扎眼了。
录制已经正式开始了,后台里十分热闹,选手们或站或坐,有的紧张,有的镇定,一眼看过去,谁是老油条,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