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见唐欢走到张睿身边,不见谷月,正准备四处望一望。就感到后腰被手掌摩挲了下,李文一个大转身想看个究竟,虽然他心里已经大概知道是谷月,但还是想要亲眼看见确认一下。可脚下一趔趄,身不受控就往山下扑去。
谷月在此之际一把抓住将要滚下去的李文的胳膊。“我在你后边,就是以防你滚下来,我好接一接。哈哈。”他看不清对方是脸上是笑还是尴尬,只是对方站定之后就转了过去。
谷月的声音又在李文身后响起,“你往前走,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直到爬上山顶,直到天亮。放心。”
他们在途中休息了3次。2次是喻柒柒喊累,1次是谷月看见跟前的李文双腿颤巍巍而叫停,说自己需要喝水歇一会。那两个社会青年好像不知累为何物,一直往前,如履平地。
张睿见从不叫停,但只要一歇就像长途跋涉的老人一样弓背坐在石阶上的李文,心里一阵麻意,然后吊儿郎当的说,“崽儿,我看你这身体好像不如你们班女同学啊。得好好养养……”
“我有名字的。呼~呼~我叫喻柒柒。”柒柒长吁气的打断还未讲完话的张睿。
李文手肘抵着膝盖,手掌捧着脸,明明感觉很烫了,但皮肤上的温度却出奇的低,“他知道,他故意的,别理他。”他没好气的对柒柒说着,这情绪却是丢给张睿的。
“你们不礼貌啊。要说话得排队,等我说完你们再说不行啊,”张睿两手叉腰,他走在前面,因此,回头看坐在石阶上的人都只能看着个黑色背影。于是他继续对着李文的背影说着,“崽儿,要不你也办个走读证儿,住店里,养你一段日子花不了几个钱,我给你养养肥,看你体弱的样儿。”这次他没有漫不经心,而是严肃正经的讲话。好像万事都不入心的唐欢,听其言,也盯了他一眼。同样盯去的还有谷月。
朗埜看不下去了,“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他体弱?你是没听过他在学校揍人的光荣事迹嘛?比他高比他壮的人被他撂倒在地差点给打死了,他还弱?我劝你别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送你几个字,人不可貌相。”说完还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心情,因而他又一脸嫌弃的抛了个白眼,尽管在夜色中人能看见。
李文急了,他被人养过,寄居的日子他此生难忘,虽然对眼前的人他心存感激,但他也不想破坏这雾里看花的感觉,相处久了,他害怕别人会厌烦会累。他猛地站起来,吓了谷月一跳,转身就继续往前,走到张睿跟前说,“你有病吧?你养我干啥?我又不是你儿子。”说完又继续往前冲。
张睿大笑,“诶~这小孩儿脾气还挺大。你要是想当我儿子,现在叫声爸爸也不是不行啊。”他轻快的跟上,追着说。
李文声音有些微颤但语气冷冽,“当人爸爸好么?没那个责任心就不要有儿子。爸爸这两个字分量就那么轻吗?”这人像是突然打了能量剂,往前冲的速度把凌晨四点半的凉意都给划向了两边。
张睿发现不对劲,这人是生气了,飞速走到他旁边,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任他怎么抖落挣扎他都给夹得死死的。“崽儿,哥了。跟你开个玩笑。不是看你瘦成这样心疼嘛不是。”
谷月一把抓着张睿的手,往外扒开。“你这人怎么那么轻浮啊,要不是我同桌是男生,我该以为你乱撩,骚扰未成年了。”
张睿白了谷月一眼,“那你这算什么,英雄救美?”
谷月支支吾吾半天,“起开,我,我,我这是路见不平。”
“我们走的是阶梯,当然不平咯。”张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一步一跳的往山顶上蹦。
李文假装一心向前,耳朵却没闲着,听八方动静,张睿发出的噪音自然也在他耳里比清晰,他又对着那人嫌弃的说着,“你多大人了,能不能成熟点?这样蹦着走掉下去摔死了算谁的?”
张睿嘿嘿嘿的笑着,脚下却安分不少,一步一步踩稳了向上走。嘴里哼着歌,但没人听得出来他哼的是什么玩意儿。
都说上山和搬家一样,从凌晨出发,到目的地正好天亮,那就是一路向上从黑走到白的意思,寓意吉祥,日后的人生路也藉此图个好。
到达山顶,天色麻亮,他们找了快空地盘腿坐了下来。
喻柒柒打开背包,拿出牛奶,面包,饼干,还有水果等充饥食品,就直接放在了地上。
谷月从里扒拉,最后选了个夹心饼干并一苹果递给了李文。李文伸手去接的指头碰到谷月,好像被冰刺突击,谷月一阵沁凉。
第一抹晨光透过云层,照向人间,驱散黑暗,山下鸡鸣一片,有的在醒与梦的边缘挣扎,有的已早起生火袅袅炊烟飘往天边。
李文收起盘腿,蜷坐着,双手叠加在膝盖上,头枕了上去,半截下巴隐在手弯。
一轮深黄微红色慢慢从视线的最远的山头处探了个头,然后小心翼翼穿透朵朵云层,这梦幻浮云于它不过尔尔,它很乐观,刚露出脸的时候是深黄,渐渐乐成了个红脸,日光万里,再厚的云都不可阻挡它的步履,那些本试图去挡它的云,有些淡薄了去,有的也成为他的信客染上了红迹。最后它跳出山尖,过了云端,在一望际的天蓝里俯瞰亿万。
群山叠叠,树木苍苍,万户若茧,行人似蝶。
此情此景,豁然开朗。
李文拿了夹心饼干开了取出一片塞进嘴里。赞叹了句,“云山日出值得一看,咱们不虚此行啊。哈哈。真好诶。”然后用手背拍了下喻柒柒,“柒柒,你的推荐很不啊。”
能有一个人肯定自己的提议,就能让人格外欣喜。喻柒柒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日出看完了,那边还有寺庙,咱们去看看,保证也让你记忆深刻。”
六人捡起地上的垃圾,提着还未吃完的零食,跟着往寺庙走去。
山系白云带,头顶金光冠。远远看去,山的顶部建筑是一个放钟的亭,整个亭子涂满了金色,太阳升起的第一束光就能照见金亭,光耀云山,福泽乡间,金光随太阳升起而闪,随太阳落下而暗。
寺庙很朴素,靠山崖建了一个殿,殿里主要供奉的是云山菩萨。
“这个菩萨是女的?”谷月看着菩萨的相说着。
旁边的和尚正在看经书,见头一次有那么早上山拜佛的,他走了过来,朝菩萨行了礼,然后说,“佛本相,见相非相。”
李文轻蔑的笑了下,他从不信佛。问道,“那我们拜的是什么玩意?”
和尚作了个礼便携经书往内殿走去,留了句,“人皆是佛,佛皆为人。拜佛即拜己,求佛即求心。”
喻柒柒赶忙对着人背影说,“对不起啊,大师,我同学他们没有信仰,我是信徒,每年过新年都会来的。”然后狠狠的剜了李文几眼,还用手指使劲的往他背上戳,心想这些年白来了,被你这么一亵渎功德全没了。柒柒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放在供台上,又夹着书包面朝菩萨闭眼作揖数次。
太阳高升,温暖和煦。
张睿请了一个红绸带撇开人群,一敛往常嬉笑表情,写道:希望崽儿李文事事顺利,健康疾。
然后把它系在殿宇门外的祈愿树上,树枝叶之处被裹满了红色,像极了盛放的巨大红花,绸带飘飘,香火缈缈,喻柒柒说过,树木有灵,神明有知,挂在祈愿树上的愿望定会得天护佑。
大家收拾下山之时谷月转身说他要去一下洗手间。于是几人在殿前等他,过了一会,一个和尚放了个油灯在佛脚下。
“这人上厕所怎么这么长时间。”张睿说,“给他打电话问一下,掉粪坑了吧。”
朗埜拨通电话,电话铃声就从身后和手机里两处鸣响碰在一起。
“上厕所还带催的。能不能有点耐心?”谷月大步走来。
张睿扫视一下四周,默点了下人数说,“行,人到齐了。我们就准备下山吧。”
背包的食物几乎吃完了,水也解决了不少,大家负重减少,轻松很多,再有下山不费力气,只是天黑的时候看不见阶梯的斜度,现已天光大明,再下山经过石阶才发现,竟如此陡峭,人得仰着点往后压压才好走,不然容易眩晕滚下。但总体来说下山比上山轻松得多,怪不得有句话叫当你觉得轻松就是走下坡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