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生茫然了好久。
他不明白西蒙为何会如此痛苦又如此固执,自己有什么可喜欢的呢?
与其说是不信西蒙,还不如说楚辞生不信自己值得喜欢。
哪怕有安格的宽慰,但是内心的自备和多疑也从未彻底散去,只是隐藏得更不易察觉罢了。
眼前的太子又是那么恶劣,新婚之夜时的贪婪轻浮的索取,时刻说着些冷酷别扭的语言,以及他们之间横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裂痕——涅多厄斯。
一个自己根本不知道,便被孕育出生的孩子。
楚辞生垂着眼眸,一点点审视着面色苍白的雌虫。
他已经收敛起了所以故作挑衅的冷笑,蹙眉的模样看上去清冷又克制。
楚辞生声地弯了弯唇,眸中依旧冷然如霜雪,并半分笑意:“那涅多厄斯呢?”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雪发雄虫嗓音平静澜,只是在阐述事实,却说的比讽刺。
他唇角翘起,却格外刺目,“我也没有权利去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因为你是帝国的皇太子,而我是被家族献给皇族的皇后,或者说……礼物?”
“但是,西蒙·安德黎各,这是我自己的孩子,可这件事上我甚至连知情权都没有!”
楚辞生乌眸里腾烧起怒意,漂亮得惊心动魄。
这是帝国太子所谓的喜欢?
对于安德黎各家族的雌虫来说,自己只是个徒有虚名的皇后,是个完全不会得到尊重的玩物罢了!
也正是在涅多厄斯的事情上,楚辞生彻彻底底对西蒙死心了。
“不是这样的。”
西蒙绿眸怔怔的落下泪来,他并不愿意告诉阿生真相。
不是因为不够爱重,而是……不敢。
西蒙不惧任何同类说他暴戾,说他配不上太子之位。
他唯独怕阿生对自己失望。
他怕阿生知道自己在得知他们有孩子的那一刻,并非是欢喜迎接新生命的来到,而是本能的选择想要杀掉孩子。
他清楚小雄虫有多么期待虫崽。
听说涅多厄斯现在也很得阿生欢心,如果让小雄虫知道自己曾经毫不留情想要扼杀腹中的孩子,又该多么惊惧自己的狠毒?
楚辞生就冷眼看着西蒙这般崩溃隐忍的困兽模样。
不可否认,他可悲的有一点心软。
但很快,雪发雄虫心里又竖起更加坚固的城墙,将那颗柔软、脆弱的心脏包裹得密不透风。
“不是当做玩物不在意,而是我……不敢告诉你……”
他望向楚辞生,西蒙琥珀般的瞳孔里空茫又死寂。
困兽被逼到了绝路,于是只能绝望的撕扯开血淋淋的伤口,将心中最深处的阴暗腐肉挖出来暴露在空气中,等待着审判。
西蒙顿了顿,沙哑着嗓音道:“因为涅多厄斯,他本就不该存在的……”
楚辞生一怔,再也忍不住压抑已久的冷意,“什么叫本就不该存在?”
西蒙又沉默了。
就在楚辞生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便听见太子压抑住了情绪,勉强平静说道:“因为你太喜欢孩子了。”
“当我得知自己已经怀上涅多厄斯的时候,从那一刻起,我就害怕他会分去自己本就不多的宠爱。”
“比起去爱他,我更想杀了他。”
“既然就没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我当然不敢告诉你。”
西蒙嗓音轻柔颤抖,最后几欲隐没于声。
在这种时候,他大脑反而清晰到近乎冷酷。
西蒙比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与楚辞生已经再可能了。
毕竟谁会留一只病态、狠毒又偏执的雌虫在身边呢?
泪水顺着碧色眼眸一滴滴浸下,而太子本人却恍如未觉,颤抖牵扯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将一切因由都说出来后,西蒙便仿佛被抽掉了灵魂,脑海里只剩下空茫茫的一片。
楚辞生只剩下愕然。
就冲着西蒙完全不顾自己意愿,将他私自囚禁在太子府邸。
他也不该原谅西蒙。
但是楚辞生再怎么变,他的本质上,依旧是当初柔软又天真的小雄虫。
他对西蒙的复杂感情和对莫里斯的恨意完全不同。
当初被兄长强行送入皇室,面对进入房间的陌生雌虫,新婚那夜,楚辞生的确是惊恐万分的。
他害怕西蒙。
那一夜不算美妙。
但在后来相处中,小雄虫记得最深的,却并非那些阴森晦涩的过去。
而是太子那双含着戏谑冷漠的碧眸,在床上被逼出泪意时,顺着微红的眼尾缓缓下滑,如同王冠上的宝石那般璀璨美丽。
以及曾经自己被星网上恐怖游乐场吓到的那晚,雌虫格外安心克制的怀抱。
楚辞生垂眸看着眼前虚弱苍白的太子,那双曾经熠熠生辉的绿眸已经黯淡。
楚辞生沉默了很久。
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一只连腹中孩子都会嫉妒的雌虫,亲手将旁的雌虫送上自己床时,又是怎样的痛苦呢?
西蒙脸色灰败,唇边的鲜血依然触目惊心。
奢华空旷的房间一片死寂。
雪发雄虫站起身,垂着眉眼,神情依旧微冷:“我要回去。”
这一次,太子没有阻拦。
他也没有阻拦的勇气了。
将内心所有的肮脏不堪剥出来后,西蒙就知道自己心里头那点妄想,再没了可能。
他指尖动了动,嗓音透着仿佛被灼烧过的沙哑干涩,缓缓应道:“好。”
西蒙僵在原地,神情漠然麻木。
“现在就去准备。”
太子牵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道:“好,我知晓的。”
楚辞生看着他这副样子,莫名其妙有些心软了。
他站在打开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才垂下眼帘慢吞吞道:“这是我和陛下的约定,现在他没有追究,不代表以后不会追究。”
西蒙愣在原地,蓦然抬头。
雪发雄虫逆光而立,明明依旧面表情,光影勾勒出轮廓却别扭又温柔。
“至少……最后你选择将涅多厄斯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