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萧驻足在院子门口，看着篱笆内正在浇花的尚玉京，点清提着桶跟在身后，走到哪跟到哪。
三公主躺在竹椅上，旁边摆着一大盆橘子，好不惬意。
这副祥和的景象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跟他将近一年来，很少见他这么袒露出随和的笑意来，那是发自内心的，连眼神里都蕴含了温柔的笑。
脚像长了钉子一样，他迈不开腿，甚至觉得颜面对他。
“侯爷怎么不进去？”
白玄衣不知何时携着夏青来到了院门口。
沈淮萧沉默了一会儿，说：“他的身体……”
白玄衣莫不在意的耸肩：“没多久了。”
沈淮萧的手紧了紧，眼皮再次的沉重而酸涩起来，呼吸急促，脚本浮乱的往的推开院子的大门，跌跌撞撞的就走到了尚玉京的面前。
白玄衣在身后看着，冷冷一笑，牵着夏青的手也进去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若非他后来的两脚，尚玉京至少还有十年可活。
沈淮萧艰难的喊了声：“玉京……”
尚玉京顿了顿，依旧拿着长勺浇花，说：“结束了？”
“嗯，结束了。”
两人之间一顿沉默，他看着尚玉京自顾自的浇完花，点清立马拿过长勺，扶着他到藤椅上坐下。
“怎么这样垮着脸？”
八月是最炎热的时候，尚玉京只穿着素色单薄内衫，外披着一件浅青色白鹤纱衣，腰间青色腰带松垮的系着，上面挂着串白玉珠。
袖子挽到手臂的位置，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如玉一般，只有他知道尚玉京的肌肤有多么的好。
沈淮萧嘴唇动了动，觉得浑身力，他什么都能做到，唯独尚玉京的身子，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看着尚玉京的生命陷入倒计时。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抓起尚玉京的手，想快点拉着他离开，恍然想起他的身体并不能跑，尤其他还穿着木屐，干脆转身将他抱在了怀里，朝着外面走去。
尚玉京寻了个舒服的法子靠着。
“你要带我去哪里？”
沈淮萧招来马车，小心将他放在榻上，牵着他的手一直不放，然后说：“你不是恨连氏吗？我带你去见她。”
尚玉京微微歪头，却是笑了声，然后移开了脑袋。
“你会让我杀了她吗？”
“没有不会。”
沈淮萧的声音有些嘶哑，细听之下甚至有几分颤抖。
“你还记得你娘是怎么强迫我下跪的吗？我不愿意，两个下人便往我膝弯处狠狠一踢，压在我肩膀上的手像两座大山，我挣扎不开……”
沈淮萧的眼睛闭了闭。
尚玉京又说：“你一晚上没回来，我便在侯府门口跪了一晚，然而你回来后不分青红皂白的踹在我胸口上……”
他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眼里却没有恨，而是十分平静的语气。
“我知道……都是我的……我的……”
沈淮萧粗喘着气，他低头甚至不敢看尚玉京的眼睛。
“后来她故意断了七兰阁的粮食，再接着就是她打死点珠，叫我一边看着，一边挨板子……碰见你后，我经历最多的便是下跪和扇耳光了……”
“玉京……”
“我很疼，很疼很疼，有时候疼到不管不顾的想要去死……”
尚玉京躺在软榻上，笑的有些凄凉，曾经他觉得自己忍不了，那灰暗的过去如阴霾般如影如随，他委曲求全的讨好，不顾脸面尊严的伺候着沈淮萧胯下那几两肉，忍着一口一个的娼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翻盘。
“对不起……我……”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就像你不开心了，我的脸上就会出现鲜红的巴掌印，被打的次数太多了，我都有些记不住了。”
沈淮萧如鲠在喉。
尚玉京翻了个身，从沈淮萧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说：“你还记得我进侯府第一天吗，那天真的很冷，我被你全脱光了摁在雪地里，冷冽的风吸进去喉咙都跟刀刮一样。”
沈淮萧伸了伸手，又颓然放下，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因为皇室的阴谋，两人分道扬镳，他百般解释，他愤然重伤。
确实是他蠢，愚蠢至极！
“……刀啊，鸡蛋啊。”尚玉京闭了闭眼，手忍不住攥紧，他以为他不会怕，可后来那么大一盆鸡蛋端上来，他害怕的在发抖，甚至想跑，沈淮萧的一句话就让他如坠冰窟，让他不敢跑，还得心甘情愿的自己塞。
肚子涨得受不了，他不叫停，自己就得一直塞，塞到肚子涨起，然后沈淮萧用力踩在他肚子上，碎裂的蛋壳变得锋利比，轻易就划破了脆弱的肠道，可那又能怎么样，碎了之后继续塞，鲜血都染红了地面和他的大腿。
他抱着沈淮萧的腿，乞求着他能放过他……
原以为被刀捅了之后便不会那么疼，直到尝过他的手段才知道，没有最疼，只有更疼。
沈淮萧的手抖了抖，原本蹲着的身子跪了下去。
那个时候他是存了心思让尚玉京去死，所以手下根本没有留情，如今他比的懊悔，悔恨曾经的所作所为。
“我确实挺恨你的，毁了我的人生，也毁了我的尊严和骄傲，我被囚禁在后院，是个人人可欺的娼妇，每天要做的就是朝你张开腿。”
“玉京，我知道了，一切都是我的……”
他不敢奢求让玉京原谅他，那些伤痛实在是太深了，换他想想都觉得窒息，而这些伤痛偏偏都是来自他的手。
“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用这辈子都去弥补你……”
沈淮萧哭的很助。
尚玉京抽回手，坐起了身子，盯着沈淮萧的脸说：“我之前求过你，知道吗？”
沈淮萧喉咙一滞，恐慌瞬间袭来。
“点珠死的时候，你还记得你怎么对我的吗？进门我就被丢在地上，哀求着不想做，情急之下咬了你，一记狠厉的巴掌就扇在了我脸上，还有这里……”
尚玉京指着自己的胸口，说：“珍珠针扎了进去，你顾着自己爽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会痛不欲生？不爱的时候我是脏东西，是下贱的娼妇……”
“不是……你不是……”
“沈淮萧，一开始你就没想着让我活着，所以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你每次操我的时候不就是想把我操死在床上么。”
尚玉京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语气很轻，却透着决绝。
“怎么不是，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
他数次想跨过这道槛，却总是不能释怀，也没办法让自己释怀。
那些伤痛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留下深深的疤痕，碰一下都觉得痛。
身体上的伤好了，心里的永远不可磨灭。
谈话间，马车停了。
尚玉京拢了拢衣服，丢下沈淮萧独自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