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给尤桠打电话,第一次约她来这边。
却没想过两人再见面是这样的情景。
沈行看见桌上的录音笔,然后看着尤桠,她今天还穿着那件薄外套,他忽然开口,“今天零下三十一度。”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监控,最终还是低下头,表情意味不明,“不冷。”
尤桠懂了他的意思。
两人谁也没戳破。
他深呼吸,终于说道:“今天我们警队找你来,是想问你关于尤译的事。”
他把“我们警队”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那天离开以后,我还想着我们不会再见了。但忘了你是警察,我们就还会见面的。”尤桠自顾自地说着,和他的问题关。
却和他们有关。
沈行目色微动,深呼吸,却仍继续陈述,“尤桠,你知不知道尤译现在从事的行业或属非法。”
她笑了。目光落在他那有破口的掌心上,“怎么弄的。”
沈行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他收回手,将伤口扣在桌面上,起身,眉头皱起,哑声道:“自己不小心划的。”
“这么不想与我面对面,还亲自过来。”尤桠瞬间把他的心思戳破。
他的心被这句话彻底弄乱了,“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不如就是我。”
沈行知道尤桠不想说出半点关于尤译的事情。那天她让他回去,意思是,她不想与他谈到尤家,也不想他与自己扯上关系。
尤桠却忽然开口,她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头顶的摄像头,“你们真的会帮我吗,那我哥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
“我会帮你。”沈行忽然攥住她的手腕,一字一顿。
“谁都行,但不可以是你。”她眼眶泛红,将他抵在墙角,“听见了吗,沈行。”
尤桠猛地抽开自己的手腕,推开门,与站在门口的李队擦肩而过。
门阖上,发出咣当一声。
沈行捂住胸口,缓缓坐在座位上,看着赶来的李队,“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能是他。
是她如此笃定的事情。
但沈行意识到,尤桠似乎要做什么。他慢慢抬起头,“李队,要查一下当年油罐车的司机,或许和尤译有关。”
“我查吧。”沈行补充道。
从前熬夜的时候,他从没觉得伤身体,可能还是年轻。
连续熬了一周,总算把当初尤萧的案子查出点眉目,就是黑眼圈也重了不少。
当把四年前的资料递给李队的时候,他猛地起身,盯着那司机的病历看,“他有癌症?之前怎么没人查过。”
沈行点头,“前列腺癌,距离事故三个月之前才上岗。在这之前化疗,加上进口地靶向药花了进进出出十几万。”
但仍有的地方还不够清楚,李队摇头,“但他的卡里并没有故多出巨额资金,这就是当时案件这么快就结了的原因。”
所以到这里就不了了之。
在事故后,李队和当时的领导一起去家属那儿看过几次,仍然贫困,亡夫后的司机妻子独自一人经营着十几年的小超市。
他们家里人与尤译非亲非故,确实没理由为了他杀个人,然后早点死,也没得到任何利益。
沈行低下头,四年前的案子要查起来真就没那么容易。他熬了几天没回家,没换衣服,这会儿才意识到身上穿着的那身警服有点脏了。
也有点皱。
李队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没事儿,你已经很好了。至少说明当初那事儿没那么简单。”
沈行点头。
离开之后,他忽然觉得有点累了,头疼。然后意间碰了碰额头,忽然吓了一跳,温度高得离谱。
找了一支体温枪,冲额头“滴”了一声。
他眨了几次眼睛,反复确认着自己是不是看,最终发现,是自己要烧熟了。
三十九度。
怪不得感觉要升天了。
沈行忽然觉得有点想笑,什么和什么,自己和尤家真是犯冲。遇见尤桠,羽绒服漏毛,飞了满天,查尤萧的案子,熬夜熬的快把自己烧傻了。
他强撑着眼皮,跑到王孟旁边,把他手举起来用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上,正在这人要骂爹的时候,听见快烧成傻瓜的人说话了,“帮我跟李队请假,我回家躺会儿。”
“回你妈的家啊,赶紧去医院啊。”
沈行听见王孟在那儿骂,感到比亲切,想回骂几句,但感觉自己身体慢慢变沉,然后忽然眼前一阵黑,就失去了意识。
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沈行,沈行。
还有别的,但他听不清了。
真傻了,沈行甚至觉得刚刚那声儿是尤桠喊的。
他在这边儿就认识这么一个京华人,口音还那么重。
算了,不想了。
都说了是做梦,那就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