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昇,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真的累了,收手吧。那日我们已经挑明了,难不成今日你要我当着岑冥河的面将你是如何陷害妖族的事情挑破吗?我累了,真的累了。从我执掌公裁者这个位置以来,自诩从未做过事,却因为一时的言语挑拨,害了数辜妖民,他们又做了什么要承担我的过?”
“你没!是他们的,他们天生邪气,原就不该生存在这世上。”
“不,是我了。我在自认为普渡众生,却连身边的人都没有教导好。是我了,自然也该由我去弥补。麟昇,之前种种,皆为过往云烟,孰对孰?便不再计较。只愿往后你可一心向善,心系众生,莫要再造杀孽”
麟昇神色大变,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先生,你不能那样做!我了!我了!你想让我怎么做?怎么做都可以!我改,我都可以改,之前种种皆是我一手促成,我知道此种行为是苟且行止,可我发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妖族本性贪婪,野心一天大过一天,若不防患于未然,谁能保证他们会不会酿成更大的祸端?我是为你好,一个岑冥河就能让你乱了方寸,我从来都不敢想象。可它就真真正正摆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信。从你遇见他以后,好多事情都变了,你会意识的提起他,意识地帮他说话,那之前,你从不会因为除月霄以外的人受伤而忧心思虑?你从不会因为旁人让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先生,即便你说我心思歹毒、步步皆,我也坚定我的想法,岑冥河,他不能活着!整个妖族也不能留!我不能让他毁了你!!!”
洛灯捻偏过脸,叹了口气:
“和他关。麟昇,不要为战争找任何理由,在尸骸与苦难堆满的世界,任何理由都是苍白的。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的。我一直教你如何为王,如何为君,如何成为强者,唯独忘记教你要仁爱众生,此在其一;我善听谣言,不加证实鲁莽行事,此在二”他闭上了眼睛,“其三…其三在识人不清,竟纵容一个狼子野心之徒留在身边。萧凌云呢?”
他们用的秘术,在场众人除了麟昇具是一脸茫然,岑子觅更是多了几分焦灼,眼睁睁看着半空对峙的二人,他内心油然而生的不安,如果不是伤势太重,他势必不会让灯捻处于如此危险的地步。“灯捻他现在没有仙元已经是残魂状态,我还把摄魂草放入他的体内,畜生!我究竟在干些什么?!摄魂草可以将一个灵魂的潜能开发出来,但不是寻常意义的开发,是超负荷的,需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灯捻现在是在透支自己的魂灵之力,这会加速他的消亡的!”
岑子觅张张嘴巴,想喊洛灯捻回来,他已经有逃离此地的能力了。恰逢此时,洛灯捻回头看他,那双清透的眼睛是看透一切的了然还有……赴死的决绝,他脑袋一空,想了好久的措辞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找他做什么?”麟昇盯着洛灯捻的眼睛,似是要将他看穿。他不能接受,明明自己从一开始就一心为了他,却不曾想在他眼中自己竟成了狼子野心!
“有件事想与他问个清楚。我走不出长明殿了,你帮我叫他过来吧”
麟昇转过身,这一刻,狼子野心又如何?他不在乎。他只想眼前人能够好好活着,能够重新回到往日荣光。可这,可能吗?看向身后宽阔垠的云际,流云轻浮,一团一簇,在碧天之下又显得这般渺小。他形中代入自己,深深感慨:青天云去似平湖,银河界空孤明月。他是这万千流云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除了随波逐流,注定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的眼睛渐渐微红:“萧凌云,在苍山”仔细听,会发现他的声音已临近哽噎。
“我带他来见你”说着,便化作一道金光朝东飞去。
苍山?竟是那个地方。洛灯捻遥望东方,神情愈加凝重,临了了,有些事情合该解决了。
“麟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过的过承担责任,这是我最后能教你的了”
岑子觅望着高处的洛灯捻,他是那般遥远不可及,这些日子,怎会毫察觉,连丁点的怀疑都不曾有?哪怕,哪怕只是一点,都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怒气攻心,心口顿感炙痛,他吐出一口浊气两眼一抹黑,瘫倒了下去。
“殿下,我来帮您疗伤”筠萣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他伸手想要搀起岑子觅,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不用,我没什么大碍”他推了筠萣一把,默默起身。
“好吧”筠萣没走远,他低着头站在岑子觅身后。他还是担心妖王殿下的身体。
三个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默默守护;一个一直未回头,一个一直未低头,一个一直未走远。
待麟昇赶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显然也有些吃惊,他看向岑子觅,说:
“我还以为你会趁着我离开的这短时间逃跑呢,岑冥河,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乖乖等死”
洛灯捻轻微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
“你杀不了他的。萧凌云呢?”
“他马上就到。先生,你能护他一时,护得了他一辈子吗?如今的天下哪里还有妖族的容身之地,他活着会更痛苦,倒不如我给他一个痛快,让他早日与他的族人相聚”
“会有的”低不可闻的声音还是传进麟昇耳中。
“嗯?!”
“容身之所会有的。麟昇,凡事不能太过偏激,我知道当年你父母丧生于妖界零邝涯,你对妖界心有仇怨,可是当年之事,我已经告诉了你真相,一时失手酿成大,参与那场纷争的人都已经收到了应有的惩罚,与妖族的仇怨,你也该放下了”
“先生,放不下了。你不用劝我,我不是当年的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岑冥河的命我可以留着,想必他也清楚,活着的人往往才是最痛苦的。对,只要你敢离开,我要让他永远活着,活在痛苦之中”
“唉,你……”洛灯捻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师祖,您找我?”
这个声音刚劲有力,它的主人也是一身正气。
看到萧凌云后,不是震怒,而是平静,死水般的平静。洛灯捻理了理本不算凌乱的衣服,嗖的一下飞到萧凌云身前。眼前的男子低着头,弓着身子,虽然恭敬万分,却很清晰能感受到他骨子里的不羁。
“我们大概多久未见了?”
萧凌云摸不着头脑,他这个师祖平日行事高深莫测,但也总有踪迹可寻,今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会突然这样问?
“这,好似…三月有余”
“三月,这三个月你过了好些事情呐”
“好些事情?什么事情?师祖所言,凌云不懂?”
洛灯捻越说越像打哑谜,萧凌云的眉头跟着越皱越深,就连麟昇也跟着困惑道:
“昆神不妨有话直说?”
洛灯捻没搭理他,只是静静地盯着萧凌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