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像蛇一样直接缠在华尚筠的腰上。太过熟络的身体接触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心理。
“手拿开!”他强硬挣脱这个怀抱,跪坐起身,怒目圆睁地看着跪倒在地的人。
“请恕罪,尊——公子”害,这称呼一时改不过来了。话音一落,萧凌云一巴掌重重的扇在脸上,力度之大远比方才那一掌更要冲击人心,看得华尚筠也不忍再指责,他挥了挥手,语气有些失落道:
“回去吧”
萧凌云走后,华尚筠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守望着他的背影。
他的这个徒儿啊,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有雄韬大略,却也有野心;有傲骨嶙嶙,却也太过自负;有智世之才,却也少不更事。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不可能落得如今这个模样,以前那些欺辱,他皆可不怨,只是关于师傅,他放不下,也不敢放。
他的师傅,昆神洛庹,上古神君,于他有知遇之恩,养育之恩,再造之恩,若是没有师傅,他现如今还是一个未开智的石头。师傅神陨那天,他被萧凌云藏在石洞里,连他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而今师傅没死,他与萧凌云之间也不应有什么联系了,可,为什么狠不下心赶他走?
——
塞外边陲,风沙肆虐,人迹罕至,却仍有一伙人在此处安营扎寨。
“报,将军,罗副将,朝中来信,陛下懿旨,特令将军急速回京”
萧宇立于帐内,看着来送信的人,面容冷峻,看不出喜怒。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他摆退小兵,对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副将说道:
“罗远,这里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密切注意西南方向的敌军,余夙他们最近可不安生”
“将军放心,末将定当不负所望,待将军归来,西南还是现在的西南”
萧宇拍拍他的肩膀,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信你。帮我备马,看样子京都有要事发生,不然陛下不可能让我回京都”副将刚要出去,他突然又喊到,
“等等,你顺便再帮找几个会写字的,问一下有没有弟兄需要给家里带信的,我一同带回去,罗远,记得要快!”
语罢,萧宇卸下身上的银甲,正准备进入内室,就听到罗远在小声嘀咕:
“将军就是面冷心热嘛!”
“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末将就是想问问,将军当真要独自一人回京,京都里的水可不浅,长公主如今也去了,陛下此时召将军回京怕是凶险难料啊!当年就是因为安定侯,将军才被降职远调的,现下安定侯在朝中势力日益壮大,将军身边还是多带几人为好”
萧宇面色一冷,他侧目看了眼兵器架上的银刀,刀刃泛着莹莹白光,可见他的主人犹为爱惜。
“他毕竟还是我的亲弟弟。还有,罗远,你还待在这做什么,你还有两个时辰,快去准备”
罗远一听,脚底抹油似的跑了出去,人能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下去本来就很艰难,更别提养信鸽了,这儿也从来都没有来过信使,如果不是这封圣喻,他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被朝堂抛弃了,现在看来,还好,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过他脚下不敢慢半分,给家里带信这可是件大事,决不能因他而耽误任何一个兄弟的家书。
两个时辰后,萧宇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摞书信,内心止不住的翻涌,他们都是在外的游人,死后尸骨也难归故里,而现在,唯有这一封封家书可以寄予他们的愁思。
他回过身,看着曾并肩驰骋的兵士们,熟悉的面孔,敬畏的目光,他们都来送他了,又或是说,他们期盼这一封封书信能够代替他们回到故土,代替他们宽慰家人。
“将士们,我萧宇定当亲手把这些信交到你们的家人手上”
语罢,侧身上马,潇洒的身姿如松般在日光下挺立。
马背上,萧宇目视前方,他不敢回头望,怕的是湿红的眼眶暴露在众人面前,他从来都不坚强,只是不会在人前脆弱。
萧宇双腿用力一夹,大声喝道,
“驾——驾——”
战马前腿高抬,飞快朝前方冲刺,很快,营中的将士们就看不到萧宇的身影。
经过三日没日没夜的奔波,终于,萧宇见到了京都的城门,朱门灰墙青瓦,与往日别二致,萧宇翻身下马,安抚着他的这位老伙计,如果不是它,估计还需三四天才能到达。
他爱怜般抚摸着它的毛发,牵着马缰朝城门走去。
城门口,他看到一个人影。
“萧谅?他怎么会在这!”
当萧宇疑惑之际,身穿藏青色华服的男子朝他走来,面色不恭,似是还带着半分嘲讽。
“哥,你怎么这般狼狈,面见陛下总得先换件干净的衣服,这才得体嘛,你这样,丢的可不止你一个人的脸面,还有整个萧家”
萧宇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弟弟,明明才过了四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长得比以前成熟了许多,棱角也更加分明,可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情。
“白色真难看。我给你另备了一套衣服,你等会在马车上换换,我带你进宫,陛下要见你”
“你怎么会出现……”
没给萧宇询问的机会,萧谅直接令人牵过他的马,拽紧他的胳膊将他拉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