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迈,明日是不是又到了交换的日子?”
“尚哥,你这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又在想小棠姐姐。别憋着,你要是想她了,来,靠这,兄弟肩膀借你。嗷,提前说好,哭可以,别弄脏了小爷我光滑的羽毛”
暖阳下,两个青年模样的男子端坐在一棵巨大的榕树枝上,身材健壮的小伙一把搂住另一个身形较为瘦弱的男子,却被他一把推开。
“去,别拿我討趣。族中上下,谁不知道你喜欢小棠,明明就是你想她了,不要拉上我。还有,你别往我身上靠,你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赶紧给我收起来,要是想让我临走的时候再揍你一顿,早说,不必这样,我一定给你个痛快”
“华尚筠,你个没良心的小王八犊子!你爷爷我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你,趁你还没走给你好好哭一场,你他娘的还不领情。哎,孩子大了,为父管……哎呀”还未说完,就被华尚筠一把揪住耳朵提了起来。
“喂喂,放手,痛啊!耳朵快掉了!哥,哥!快,快点放手!”
“告诉你了,我比你大几百岁呢,别在我面前乱讲你对那些小辈的玩笑话”
一听这话,鲁迈脸色瞬间就僵住了。
然而,华尚筠并没有察觉到,他随手把鲁迈扔了下去,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他步伐轻盈落在鲁迈身边,自顾自将魂不守舍的人扶起。
一回神,手背上落下滚烫的泪珠。
这是弄疼,他了?
华尚筠一顿,收回手,提起衣袖小心地擦掉手上的泪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多少年了,这孩子现在还没长大。
他轻轻为鲁迈擦去脸上的泪水,故作轻松的笑道:
“莫哭了,我会没事的。我走后,记得照顾好自己”
鲁迈受惊似地仰起头,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正在用衣袖为自己擦拭眼泪的华尚筠,心里千帆涌动,尚哥平时哪会这么温柔?如果有人敢把他的衣服弄脏,那么这个人一定要小心夜路!这是怎么了?是因为要走了吗?还是觉得他以后……
鲁迈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炸裂了,他抓住华尚筠的肩头不顾一切地嘶吼道:
“你是不是就是怕自己回不来了!是吧?!华尚筠,你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鲁迈简直就要跳起来,就连华尚筠也是用了六成的力才勉强按住他的肩膀,看着这个还未长大的挚友,华尚筠青褐色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他第一次在鲁迈面前露出怅然的神色。
“明日,你不要去送我。小棠回来之后好好安抚她,不要让她像之前那些前辈一样自残”
这次,被推开的是他的手,鲁迈挣脱他的手掌,慢慢蹲下身,像个孩子一样低声抽噎。
“你知道的,你是知道的,那些去往帝都的族人都没有机会回来了。华尚筠,我真的,我不愿再见到青玉案上再多一个你的名字……阿爹阿娘他们都不在了,尚哥,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华尚筠半蹲起身子,跪在一侧,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鲁迈颤抖的肩膀,轻声安抚,
“我会回来的”
“你不会回来,不会的!”
鲁迈像是被什么刺激一样,紧紧抱住华尚筠,死都不肯撒手一般。
他绝望地陈述着,
“你还记得几十年前吗?那天,我们偷偷溜到帝都去找小棠姐姐,结果么?我们连帝都的结界都进不去,最后是你费尽力气,好不容易用血脉之力联系到了小棠姐姐,可她却像失了智一样让我们赶紧回去,你还记得小棠姐姐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她当时的样子吗?!她说,帝都是座牢狱,是斥候族的牢狱,是一座一旦进入就法出来的炼狱”
“……”
“难道还不够吗?一千多年了,整整一千多年,我们偿还的难道还不够多吗?差不多也还清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们?人族,不是向来心善?”鲁迈一边哭一边用力的扼住自己的喉咙,助的看向远处。
浮光流云,不知何时染上一血色。
华尚筠眼见力劝解,直接一掌劈在鲁迈的脖颈,鲁迈痛呼一声便没了动静。
四周沉寂,华尚筠将晕倒的鲁迈抱在怀里,用灵力温柔地把他的脸清洗干净,然后也看向鲁迈方才望着的方向,他知道,那方向——
是帝都的方向。
其实,那天去找小棠的时候,有一件事情华尚筠到现在都没有告诉鲁迈,那天和他们讲话的那人分明就不是小棠,只是一个和小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
他不是什么好人,这也是他曾经犯下的,身为神曾犯下的误。
小棠原名林棠,比他大二十岁,她本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那日见到的林棠不过是一个只会说“逃跑”的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