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持续下了三天，江岁寒的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
程骆安的抑制环引起了不小的风潮，第二天上学时，江岁寒就看到了三四个男生戴着同款的皮质项圈招摇过市。
饶是做了很多次心里建设，江岁寒还是忍不住遮住了眼睛。
江父江母终于有机会回家陪了他一天，江母给他炖了汤，江父和他谈了以后的规划，江岁寒也不再觉得遗憾了——他对父母亲情，从来要求不多。
大概是因为他最近的生活还可以吧。
一直以来，他想要的，能说话的朋友、记得关爱他的父母、不再原地踏步的成绩、离江晏舟远一点……好似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了他头上。
但可能是得到的太多，反而有种如履薄冰的觉。
周三下午正好雪停，秉持着“往死里玩，往死里学”的宗旨，苏杭狂呼一声，先一步奔向了操场。
江岁寒走出门外，一阵寒风扑脸，他打了个喷嚏。
刚走下楼，满手体育用品的课代表看见他后两眼一亮，“岁寒，能麻烦你去器材室取个排球吗？直接拖着筐子出来就行。”
“好。”江岁寒点点头。
课代表松了口气，笑道：“那就拜托你啦。”
正从楼梯上下来的傅容川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江岁寒也尽量不去想那些挽回不了的事，而且傅容川对他不。
公共体育课的器材室总是很多人，江岁寒他们去的晚，门已经闭上了。
两人靠近，才发现是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人在交流，而且声音有些熟悉。
“江岁寒怎么了？别乱说人家。”
语调温和，是宋城的声音。
抬起的手顿了下，江岁寒的心跳漏了一拍，安静地停在了门口。
“老宋，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们几个又不是外人，所以我才说几句实话啊。我可没瞎说，学校里就是在传骆安和江岁寒很暧昧啊，不止如此，我这里还有——”
“还有什么？”
“哎，是照片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程哥，是我多事啦，之前我撞见你和……那个江岁寒，在天台上……接吻，我偷拍了一张想发给你的，后来我都忘了，昨天景玉翻我手机发现了……不过我觉得也是景玉小题大做啦，江岁寒什么人啊，你估计就是逗逗他。”
器材室里沉默了一会儿，赵景玉不满地咒了一声，似乎踹倒了什么东西，他不忿道:“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骆安，他以前多讨人厌啊……还不是被教训了才开始装乖的，你不会都忘了吧？”
“景玉，够了，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吗？晏舟也就算了，聪明漂亮还是个Oga，江岁寒又算什么？长得比他好的一抓一大把，除了占了个江家的少爷身份，他有什么好的？”
“我真觉得你想多了，再说了，江家兄弟俩有什么可比性吗？晏舟珠玉在前，谁会看上江岁寒啊哈哈哈哈，程哥又不傻，对吧？”
“行了，吵的我耳朵疼，”散漫又熟悉的声音终于应道，“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闹，赵霖，照片拍的不。”
“骆安，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真跟他好了？！要是让郭子他们知道，不得一辈子戳你脊梁笑话你？跟他在一起，你都不嫌丢人的？”
“看把你激动的，”程骆安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仿佛在陈述什么事实，“瞎嚷嚷什么呢，我可能跟他好吗？就是跟他玩玩儿。”
“真的吗？可你们最近走的那么近……”
“不然呢，”他淡淡道，“我能跟他干什么？他一个bta，我还能娶回家啊？别说男bta难怀孕，就是生了孩子也会影响后代基因的好不好。”
“就是啊，景玉，我就跟你说不用担心的——”
寒风刺骨，吹的脸生疼。
江岁寒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却突然撑住门，傅容川道:“不进去么？”
室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已经先一步推开了门。
江岁寒像大脑当机了一样，直愣愣地看着器材室里满脸震惊的几个人，他甚至来不及出声制止傅容川的动作。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仿佛都化成了刀子，一寸一寸地割开他所剩几的自尊。
那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推进的池塘，其实水位不高，淹不死人，可是他的脚底就是湿滑的淤泥、腐烂的植物根茎和看不见的寄生虫。
腥臭的池水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溺毙。
“岁寒……”
“江岁寒……”
听不清是谁在喊他的名字，似乎有人在面前说:“岁寒啊，不好意思……我们刚才就是口嗨呢，随便开个玩笑，你不要介意哈……我这人就是手贱嘴也贱，我给你道歉哈，你别跟我们计较……”
江岁寒努力地看清他的脸，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样的道歉，本能地眨了眨眼，低声说:“我知道。”
他往里指了指，“我来取排球。”
“哦，排球在哪，在景玉那边。”
他话音刚落，赵景玉便往旁边退了一步，江岁寒不急不慢地走过去，拉住装球的金属收纳筐，一瞬不停地往外走。
他努力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却连抬头看一眼门口都傅容川都不想，更不用说其他人。
器材室里只有他拉着收纳筐往外移动的动作，瘦弱的男生脊背挺得很直，没有吵闹，没有犹豫，也没有左顾右盼地观察每一个人的神色。
他分明穿着很厚的外套，却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能刮倒。
“江岁寒，”一直靠墙站着的apha先一步迈动脚步，程骆安几步上前拉住他的手，声音干哑，“你去哪儿？”
“操场。”
“我帮你推。”他伸手去扶收纳筐，江岁寒眼疾手快地拦下他的手，轻声道:“不用……程哥。”
他第一次正面看程骆安，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很淡的笑，“下面有轮子的，很好推。”
“江岁寒。”程骆安张了张口，随后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外拉，“你跟我来。”
他拽着江岁寒出去，屋里的几个人才像被解穴了一般动起来，傅容川先一步转身，随后被宋城拉住，向来爱笑的男生面色沉着道:“艾维斯，让他们谈谈吧。”
冷冰冰的眼神从赵家堂兄弟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才落在宋城脸上，傅容川寒声说:“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赵景玉白着脸辩解:“我实话实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