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还是“他”，都是一样的。不必让风子烦恼。
不久之前头部那一下撞击，脑海里最后的浑噩一下子都清明了。
许多他原本看不清、听不清、感觉不清的情感和情绪海啸一般扑过来，汹涌激荡，在脑海里掀起滔天巨浪。
巨大的悲怆突然席卷而来，他在意识海中难以抑制地泪流满面。
铁塔因为眼部受伤顿那一下，加上头盔的保护，程喻脑部受到的伤害已经大幅减小，身体虽然疼痛，但都不是太重的伤，可是程喻起不来。
睡吧，睡吧……小白说，你太累了。
睡吧……
魔鬼光明明灭灭，峡谷里又起了风，危险仿佛处不在，好似任何一个黑暗的角落都会钻出恶鬼来。
小白还是害怕的，但他虽然发着抖，仍紧紧抓着顾忍风的手，咬牙忍着痛跟上顾忍风的脚步。
“砰——”
今晚第二声枪声穿透寂静。
顾忍风和小白都愕然回头。憧憧的手电光和那几个人影一阵慌乱地晃动。
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声。
“咔哒。”扳机的轻响，近在咫尺。
“别动。拍照拍到这儿来了？”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手里拿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顾忍风。
顾忍风捏了捏小白的手，“白，别紧张，这是我们在酒店见过的警察。”他又转向那个人，说，“同行。我叫顾忍风，离开这里之后我可以联系我的上级为我证明。”
相对而言，程喻的人格更为强大。程喻在这之前已经能与小白的五感单方面相通，小白却是刚刚才能够感应到程喻的五感以及他的强烈情绪及情感。
因此程喻见过这个警察，但小白对他没印象。
那人讶异，“你知道我是……”
“我恰巧也得到了失踪的独居者和流浪汉的线索，——你查的是这个吧？稍后和你细说。”顾忍风往土石坡方向偏偏头，“那边是你的人吗？”
那人将信将疑，“我们听到枪声才包抄过来的。”
“我开的枪，杀了个杀手，尸体还在那边。这里情况很复杂，那些人只是守门的，你最好叫你的人先撤走。”
那人还是警惕地盯着他们，没有放下枪，“你的上级是谁？”
“国安局曹浦阳副局长。”
一道橘黄色的亮光在土石坡那边闪了几下，像是某种暗号。那名警察用空出的手从衣袋里掏出个小东西举起来晃了晃，那上面有蓝色的光闪了几闪。
随后他对顾忍风说：“那就先离开这里，到了有信号的地方立刻和曹副局长联系，我需要和他通视讯来证明你所说的。”
“可以。”顾忍风点头。
这名警察姓楚，楚纪南。顾忍风他们看到的那个被地鼠用摩托车带回来的“材料”是楚纪南安排的另一名警察诱饵。楚纪南带人追踪过来，听到了枪声，过来调查时与出来搜索的地鼠相遇。警察打伤了一名地鼠，但对方几个人都迅速逃走。他们给楚纪南发信号询问是否继续追查，楚纪南出于谨慎让他们先撤退。
曹浦阳的的脸出现在微型终端放大的电子虚拟屏上时，楚纪南才收起了枪。
“老板，我在追踪那个神秘人，刚刚有了点线索，路上遇到青秀城的楚警司，需要您为我证明一下身份。”
当着楚纪南的面，顾忍风没有说太多，曹浦阳也没多问。楚纪南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得到曹浦阳明确顾忍风隶属国安局的身份证明。顾忍风便声称需要和楚纪南交换情报，晚些再另外与他联络汇报，随后切断了通讯。
“楚警司，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回到酒店我们再详谈。”
小白被顾忍风以受伤为由按在一旁的警车里休息，全程没有在镜头里出现。车门没关，他看到楚纪南和顾忍风握了握手，又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顾忍风冲他招招手，他便快步走过去，牵住顾忍风的手。
楚纪南送他们去取了顾忍风那辆小破车，再一起开车回酒店。
小白在车上就取下头盔戴回了帽子。顾忍风给他做过粗略检查，确定了伤处不严重。回到酒店关上门，才脱去他上衣，给他上药。
“小白是不是很害怕？”
雪白身体上是各种擦伤和大片的瘀痕，幸好骨头内脏都没事。
“嗯，怕。”小白老实承认。
“但是小白表现得很勇敢，特别棒！”顾忍风夸奖他，“我还以为小白会哭呢。”
他斟酌着解释：“我呢，在执行任务，你本来睡着了，然后醒了……你明白吗？”
小白望着他不说话。顾忍风直挠头，“我该怎么和你说……”
“风子本来是和另一个我来执行任务吗？”
“算是吧……等等，什么叫另一个你？”
“另一个我睡过去了，所以小白就醒了。”小白认真地说。
顾忍风万分惊愕，“你知道了？你知道你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
小白点头，“那个也是小白。”
想了想，又摇头，“也不是。”
“小白是小白，他是他……”小白抱住顾忍风的胳膊，“但是小白好像是从他那里来的……”
该擦药的地方都擦过了，顾忍风便把药膏放下，回手搂住小白说：“对的，小白就是小白，就算小白由他的意识分裂而来，现在也已经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小白了。”
“可是我和他好多地方是一样的。”小白说。
顾忍风笑了，“你们完全不同，哪里会有什么共同点。”说着低头轻吻小白的唇。
那两瓣唇有点凉，他还在后怕。尽管已经回到明亮安全的房间，那一片荒野仍然像未醒的噩梦，挥之不去。
顾忍风的吻给了他抚慰。他勾住顾忍风脖子，仰着脸回应他，含含糊糊说：“一样的……我和他都喜欢风子啊，唔……好喜欢好喜欢……”
顾忍风忽地抓着他肩膀拉开他，“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