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的生意依旧热闹,络绎不绝的人流一批接一批。
池月桂却发现向来热情工作的乔慈今天的情绪明显低迷下来。
她忍不住关心道:“小慈,怎么了?”
乔慈收回不知不觉落在店门口的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
见孩子闷闷不乐着,明显是有心事的样子,池月桂刚拿过抹布的手擦了擦围裙,从裤兜里摸出一颗糖出来,递给他。
“不要不开心呀,年轻人就要多笑笑。”
池月桂是从农村出来的,一双手自小便干农活的,粗糙而皱巴,满是岁月操劳的痕迹。
乔慈怔了一下,伸手接过糖。
他朝眼前的妇女笑了笑,“谢谢月桂阿姨。”
“诶,这就对了嘛,笑起来多好看呀。”
乔慈将那颗糖小心翼翼的放进裤兜里,重新拿起抹布投入繁忙的工作之中。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格外的忙。
一天下来他又渴又累,直到打烊了才有时间喝水休息。
可是突然闲下来,被他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却控制不住的上涌。
他今天没来。
他把他气狠了。
他是不是……不要他了。
安静的员工休息室里,乔慈抬起自己的胳膊,凝视了半晌,才下定决定捋起袖子。
随着袖子一点点被捋起,藏在伤口后面斑驳淋漓的伤口便映入眼帘。
大部分已经结痂,有些已经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伤口交横加,一层叠一层,看上去分外恐怖。
他就像个肮脏的怪物。
为了像个人样,只能狼狈而虚伪的穿起一层层盔甲,将不同于人的地方牢牢藏在角落里,永远也不敢重见天日。
他身上的每一道疤,每一道伤痕,都是藤条鞭子落下来的痕迹,伴随着浓重的酒精味和男人恶心下流的喘息。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铭记这份痛苦。
并将这个给他带来痛苦和仇恨的男人牢牢记在心里,期待哪一天能够报复回去。
可是那个待人有礼,却又桀骜不驯的男生却又出现了,像一束肆意横行的光硬生生闯入他残破不堪的世界。
他抗拒,他法接受。
可是到头来他才知道爱意是法被磨灭的。
哪怕被时光尘埋,一旦被重新拯救,汹涌的情感也会随之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盛开漫天鲜花。
他发现,短短几天。
他居然渐渐能将两个人区分开了。
痛苦的回忆在慢慢淡去,剩下的全是他所给予的。
——令他难以忘却的快乐。
接连几天,乔慈都看不到宿祁的身影。
湖边没有,饭店门口没有,更别提别墅,他已经快半个月没回来住了。
乔慈想打电话给宿祁,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结婚前后的那个微信号和电话号码不知什么时候被注销了。
宿祁这个人仿佛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
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天气渐冷,饭店的水龙头没有接热水,乔慈搬了高高一碟碗筷,好不容易放进水槽里,被冷得刺骨的水冻得手指发麻。
池月桂心疼他那双白皙漂亮的手,想要接过他洗碗的活:“我来吧。”
乔慈戴上塑胶手套,摇了摇头:“我来就好了。”
他知道池月桂的任务同样不轻,她那儿也有一大叠碗筷等着她洗。
隔着单薄的手套,冰冷的水几乎是贴着手心冲下来,冻得他手指失去知觉,洗到后面已经是麻木而机械的在动。
高高一叠铁盘堆摞在一旁,乔慈洗干净铁盘想要叠在最上边,手指却控制不住一抖,盘子放了位置。
最上边那叠铁盘眼看着重力不稳要摔倒,乔慈愣愣看着,完全来不及反应。
直到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稳住铁盘,将他们摆正推到角落里。
乔慈凑得近,几乎能感受到那只青筋绷紧的胳膊散发出的热度。
然后,手背一烫,有人将他手上的橡胶手套脱掉,然后将被冻僵的手收拢进温热的手心里。
头顶响起奈而熟悉的嗓音,“是不是傻瓜啊你。”
这一声实在太熟悉,以至于他大脑还没作出反应,眼眶就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
他愣愣的,又是干巴巴的一句:“你怎么来了。”
宿祁摩挲着他冰冷的手,闻言没好气的怼了句,“我不能来?”
乔慈这次没傻到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急忙道:“能。”
“能。”他低低的,小声重复了遍。
乔慈生得白皙又昳丽,一身白玉般的皮肤怎么晒也晒不黑,故而卧蚕下的青黑便显得格外刺眼。
宿祁用不许反驳的语气,强硬道:“你去休息。”
乔慈小声说:“可是碗还没洗完。”
宿祁啧了声,“我洗,成不成?”
乔慈捧着被人塞过来的热水,袅袅水汽也抵挡不住眼前这个身形高大颀长的身影。
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家财万贯的宿家少爷窝在狭小简陋的饭店里,正皱着眉耐心洗着铁盘。
“你前几天……怎么没来?”
怕气氛过于安静,乔慈愣了半天,小声抛了个话题。
“问我行程?”宿祁瞥了他一眼,嗓音里若有若的戏谑。
“……”乔慈悄然红了耳尖,不等他反驳,就听见宿祁轻飘飘传来了句。
“回去继承了个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