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星海于银河中浮沉,谁也不曾注意,其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卫星正在朝深邃幽暗的方向缓慢坠落。
一点,一点,被深渊泯没。
宿祁是在玻璃摔碎的尖锐声中清醒的。
意识渐渐回溯,眼前却是一片雾蒙蒙的血色。
依稀感觉到眉骨上有液体缓慢流淌下来,他伸出食指抹去,凑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
“……”他还没弄清楚眼前的情况,就隐隐感觉到不妙的意味。
眼睛似乎被干涸的血凝住,宿祁实在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只能就近伸手盲摸,好在运气好,他一摸就摸到桌子,上边正好有纸。
抽了几张纸,将将擦掉眼前凝固的血,虽然还是雾蒙蒙的,但总算能勉强看清眼前的情况。
他此时应该是在卧室里。
他站在床边,不远处的木质地板上躺着个摔破的玻璃杯,玻璃四溅,其中有零星几片染了血。
应该就是划伤他眉骨的那几片。
宿祁再抬眼看去,发现在床与门的夹角间正蜷缩着个男生。
他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紧紧环着膝盖,头埋在胳膊之间,整个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半圆。
他此时黑发凌乱,衣冠不整,裸露出的脚踝和胳膊上全是斑驳被鞭打的痕迹,有些甚至发青发肿,泌出鲜红的血。
“……”
看清了,还不如不看。
论从哪个角度想,他都像个欺负良家妇男的家暴男。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眼前画面带来的心理冲击。
由于时间短暂,他暂时接收不了记忆,只能试图跟他沟通。
“那个,你听我解释。”
看着男生身体明显一颤的动作,他深深感受到操蛋的滋味。
宿祁试图往他的方向走近,却发现越靠近他,他的身体就抖得更厉害。
有什么一闪而过,宿祁这才看清他手中紧紧握着片玻璃,尖锐的边缘甚至把他的手心割出血。
看清后,宿祁眉头紧拧,不得不止步。
去洗手间清理干净眉骨上的伤口和眼睛里残留的血液,并成功接收完记忆的宿祁抽了张纸,擦干手上的水珠。
看着镜子里倒映出的熟悉又陌生的眉眼,他终于理清现在发生的情况。
宿祁是快穿部门的管理之一,隶属于重返爱意系统。
身为高级管理,他通常只接高难度和接近崩坏的任务,这回在开启任务的途中临时接收到通知,宇宙空间有一颗行星由于疏于管理正在飞速崩溃,他不得不改变原先的计划接下这次任务。
他的任务对象叫乔慈,就是门外那个仿佛被家暴的男生。
在剧情里,原身和乔慈现在已经结婚了。
他们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的,原身向来桀骜又好玩,由于家世显赫,是学校里人敢惹的校霸。
其实这也算是个老套的一见钟情剧本,桀骜不驯的校霸偶然遇到相貌漂亮又干净的年级第一,从此一见倾心,展开激烈的追求。
在追求途中,校霸真的爱上了年级第一,于是奋发学习,两人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并且一毕业就步入婚姻的殿堂。
按故事的发展,结局本该美好而又甜蜜。
可是结婚后原身仿佛变了个人,开始早出晚归,对乔慈恶语相向,到后面甚至开始殴打他,甚至要扒开他衣服强迫他。
乔慈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苦苦坚持,到现在的心灰意冷。直到发展到现在,原身喝醉后想要扒掉他衣服强暴他,乔慈不愿意,原身于是对他拳打脚踢。
乔慈终于忍不下去,在反抗途中捞过一旁的玻璃杯砸向他。
接收完剧情的宿祁隐隐觉得头疼。
他想的还真特么没。
原身还真是个家暴男。
走出洗手间,他一眼就看见乔慈仍然一动不动的窝在角落。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近他,却发现他没有半点举动。
直到走到他面前,宿祁才发现原来他睡着了。
手中还紧紧攥着玻璃。
像只受惊胆小的兔子。
还是只会咬人的兔子。
他一边小心翼翼将他抱起,一边还有心情思绪发散。
乔慈醒来的时候,发觉房间光线昏暗,只有旁边的夜灯有微弱的暖黄色光线,不至于让房间陷入漆黑。
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草木香。
他这一觉睡得太深,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分不清今夕朝夕,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甚至突然有一种温暖的觉。
他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骤然想起睡着前发生的一切。他顿时一僵,猛然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身体。
却发现穿的还是睡前那一身,不过已经被人整理整齐,看上去并没有遭受到践踏。
乔慈大脑一片空白,感觉现在跟做梦一样,虚虚的没有一点实感。
眼角余光瞥见床头柜,他发现夜灯下隐约压着一张纸条。
乔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保卧室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房门也是紧闭的状态,才敢伸手抽出那张纸条。
借助微弱的光线,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几行飘逸字迹映入眼帘。
熟悉的字迹刺激得他眼眶滚烫。
——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我的一分一毫。
——睡醒的话记得把厨房砂锅里的粥吃了,床头的柜子里有给你准备的衣服和药膏,因为怕你担心,所以只给你处理了手上的伤口,身上的那些伤口还需要你自己涂抹。
——我现在不在这儿,所以你大可放心出去。另外,如果你有疑问的话就到老地方找我。
乔慈愣了许久,才伸手拉开床头柜的第一个柜子。
原本空空如也的抽屉,整整齐齐叠了一套衣物,还有一袋跌打损伤的药。
他粗略翻了翻那袋药,里面酒精棉签一应俱全,用的药膏也是极好的,对付他身上的伤口绰绰有余。
乔慈和原身的家世其实都是顶好的,两人结婚买的房子自然也是别墅。
别墅群坐落在半山腰处,再往上有一处蜿蜒的小路,路途陡峭,但只要穿过去便是一片豁然开朗。
这儿有一片天然形成的湖泊,成爱心状,湖水清澈,群鸟筑巢,就连空气也是沁人心脾的干净。
宿祁此时就躺在湖边的一块礁石上,他一只腿曲起,另一只脚随意的搭在石块上,双手环臂撑在脑后,正看着眼前蔚蓝的天空出神。
他从下午等到夕阳西下,候鸟归巢,才等到想等的那个人。
乔慈站在石头不远处,仅二十岁的少年身形修长纤薄,相貌漂亮而又干净,一头蓬松的黑发被夕阳染成暖黄色,浑身都透着股吸引人的少年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