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念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男人的肩膀,他刚一被碰到就反射性地拼命挣扎。推搡间,挂在胸口的蓝色玉佛赫然显露出来。
女孩的心停跳了一拍,看着那块再熟悉不过挂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别看了,别看了!你们怎么都那么聊啊,快走开!”苏小念蹭的一下站起,两臂张开地挡在男人前面,对众人大声呵斥。
“诶我说你这小姑娘,多管什么闲事!你是他谁啊!”一个大妈不满地反驳,很快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就是啊,年纪不大,一点礼貌都没有!”
“小姑娘家家的,在大街上挡在一个疯子前面抛头露面,真没家教!”
“自己都乳臭未干,还敢来教训我们!”
苏小念面对着众人咄咄逼人,脸上没有一丝退缩,坚定地挡在他面前,与周围的人展开唇枪舌战。
男人在争吵声中被刺激得愈发神智不清,突然暴怒地站起,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时猛然愣住,回忆如流水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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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里,一群小男孩将六岁的周沐哲团团围住,手里不断从地上捡起石子和树枝往他身上扔。
“打怪物,打怪物!...”
周沐哲愤恨地瞪着他们,拼命地挣扎站起。他的右腿天生畸形,关节扭曲并伴有轻度肌肉萎缩。小小的人儿本身就瘦,右腿更是比胳膊杆还稍细些,像根变形的竹竿一样。福利院里孩子众多,根本没有条件为他提供治疗,营养也不太跟得上,导致他看上去比四岁的孩子还瘦小些。
他刚刚站起,为首的男孩便居高临下地朝他走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众人随即开始大声哄笑。
老师们一开始还会来把人遣散,教育一顿,但后来发生的次数多了,管也管不过来,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小孩之间也打不成重伤,到时象征性安抚一下就好。
“你们不许欺负小哲!”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奶奶的声音,五岁的幼幼还是一个小团子的模样,咬着牙冲进人群,奶凶奶凶地挡在倒地的周沐哲面前。
“你要是帮他,你就是...就是怪物新娘!”推人的男孩大喊一声,表情充满挑衅。
周沐哲目不转睛地盯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小身影,衣服上沾满了灰,眼神中充斥着不符合年龄的绝望。他想,即便女孩再可怜自己,也会因为怪物新娘的称号而羞耻地跑开吧。
不曾想,幼幼一步没动,坚定地张开双臂,柔柔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惊人的倔强:“那我就是怪物新娘,谁敢欺负小哲我就吃掉谁!”说完,她立马冲上前抓住喊话的男孩,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下一口。
那男孩瞬间被吓傻,大哭着甩开幼幼,围观的人也吓得一哄而散。她连忙跑回周沐哲身旁,小心翼翼地扶他站起。
“小哲,你没事吧?别听他们瞎说,你才不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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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被周沐哲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此刻红着眼睛,冷峻的眉目中汹涌地散发出凶残的气息,仿佛一只丧失理智的猛兽。大爷大妈见状立马就怂了,各回各家,人群迅速走散。
苏小念回头的时候也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壮着胆子,两只手颤颤巍巍地朝他的肩膀一点点靠近。那张俊逸的脸还能依稀看出一些小时候的模样,只是变得更加深邃立挺,原本瘦瘦小小的个子也窜到了如今的一米八五,臂膀和胸腹都遍布健壮的肌肉,唯独右腿的裤子松松垮垮。
周沐哲愣愣地看着她,神色里有愕,有震惊,有慌乱,有怨怼,有很多很多复杂交的情感,最终都化为沉默与凝视。
苏小念怕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嘈杂声再次刺激到他,连忙搀扶着,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条人的小路。
自从苏小念在八岁那年被领养接走以后,周沐哲生命里唯一的光瞬间消逝,也再没有人挡在他面前保护他了。长年累月下,他的心理愈发闭塞扭曲,逐渐恶化成严重的躁郁症,如今已经到了少吃一顿药就会发病失控的程度。
他拥有超出常人的天赋,对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够狠,在灰色地带里摸爬滚打了几年便迅速积累起巨大财富,掌控着国内最大的毒品网络和绝大部分的黑市交易。可人知道,他胸前有一块蓝色的玉佛从不离身,贴着皮肤掩在衣服底下。更人知晓,每个静谧声的夜晚,他抚摸着那玉佛,任思念肆意侵蚀,被折磨得接近癫狂。
苏小念轻轻托起那块玉佛,用指腹抚摸了几下,不知不觉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是她父母留给她唯一的物件,在襁褓中被送到福利院时就一直挂在脖子上。后来她被外婆领养,临走那天摘下来送给周沐哲:
“小哲,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代我陪着你吧,我会回来看你的!”
可是这句承诺终究落了空,外婆带她去了县城,一呆就是许多年,直到上高中时才回到A市,早已时过境迁。
真好,这块玉佛一直陪着小哲。
苏小念正恍惚之际,一把匕首猛的朝她刺来。
周沐哲的心腹洛迟终于在他发病失踪后找到他的位置,火速赶来时发现竟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在摸那块被他宝贝得比性命还重的玉佛,立马判定她图谋不轨,生怕玷污了那净物,便毫不犹豫地拔刀刺去。所有手下里,也只有这个心腹知道这块玉的存在与重要性。
周沐哲眼疾手快地一把将苏小念揽入怀中,用另一只手硬生生抓住那匕首,瞬间鲜血直流。他凌厉地瞪着洛迟,眼神中蔓延着危险的杀气。
洛迟瞬间被吓傻,怎么也没料到他的主子会为了这个女人用血肉去挡,双手顿时力地瘫落,沾满血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地。
“主...主子,属下该死,竟然瞎眼伤了您!”他重重跪下,低头认罪。
苏小念反应过来后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脸色煞白,眼前突然一黑,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如飘零的树叶般倒在了周沐哲的身上。
周沐哲瞬间慌了,他在刀尖上舔血般活着的这些年里,经历过最惨人道的厮杀,见过最丧心病狂的折磨,几番濒死,可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过。他的身体抖得几乎站立不住,像捧着一件易碎品般颤颤巍巍地擦去她嘴角的血,心痛到几近窒息。
洛迟从没见过主子这副模样,在他的印象里,周沐哲强大到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即便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曾有过半分恐惧,子弹擦着心脏而过,被救回来后仍能冷静部署,可现在这个女人不过吐了口血,他竟怕成这样。
“主子,我们现在把她带回去,然后安排医生来检查...”
“不行,从这里开车回主宅至少要一个小时,我不能冒险...送她去就近的医院!”周沐哲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小念,嘴唇哆嗦得连声音都在抖。
“可是...”
“快去!”他恶狠狠地看向洛迟,眼神像要将他撕碎,低吼着发出命令,“你立马送她去医院,发给我地址。”
洛迟不敢违背,赶紧接过人,抱着往医院的方向跑。周沐哲打了个电话派人来给自己处理伤口并收拾现场,如果不是怕自己满手沾血地抱着她去急救室容易引起怀疑,是万般不会把她交给旁人,即便是心腹也不行。
[医院]
苏小念醒来时已经被转移到VIP病房,胃疼得厉害,手背上插着针管输液。
她一扭头就看见洛迟低着头站在周沐哲身后,立马吓得尖叫一声,从床上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