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念半夜打着哈欠去给陆子琛翻身,见他睁着眼睛,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时,困意瞬间被吓跑。
“怎么这么烫?”苏小念摸了一手的汗,额头的温度滚烫的吓人,陆子琛却意外地显得很平静。
她连忙把灯打开,拿来电子体温枪对准陆子琛的额头,屏幕上迅速显示:38.9摄氏度。
“你烧这么高,身上没感觉吗?”苏小念赶紧掀开被子检查他的腿,萎缩的细腿在高温下微微颤抖,已经有了痉挛的趋势。
“小念...”见她立马就要跑去按铃,陆子琛突然吃力地抬起手,抓住她的胳膊,“等等...”
“还等什么等!”苏小念这个时候当然分得清轻重缓急,深知现在不是听他说话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起身先把铃按了,然后立马拨通120急救。
她是做了功课的,任何小的感染对瘫痪病人都有可能造成不可估计的伤害,况且他的体温已经到了危险的地步,光靠在家里照顾吃退烧药的风险实在太大。
等都办完,苏小念立马跑回陆子琛旁边,将他抱进怀里,拿纸巾给他擦汗:“没事的没事的,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我也按铃通知张姐过来了,夫人应该马上也会到,不会有事的。”
陆子琛瘫软地靠在她身上,呼吸都热的吓人,刚刚还清亮的眼睛逐渐朦胧起来,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我是不是...终于...能从这副身体...解脱了...”
“你在瞎说什么!陆子琛,你看着我!...你别吓我...陆子琛...”他的废腿开始痉挛,带动着上身也剧烈抖动。苏小念此刻只能拼命抱住他的身体,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苏小念...很高兴认识...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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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琛醒来时,躺在仁和医院VIP病房的床上,洁白的亮光刺得他睁不开眼,鼻腔内传来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子琛,子琛,你醒了!”陆夫人憔悴的脸映入眼帘,好看的眼睛已经哭肿,那么精致爱美的人现在却和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异。
身后的张姐也哭得泣不成声,见他醒来立马擦掉眼泪,强扯出一丝笑容。
陆子琛眼睛神地从两人脸上瞥过,心里却没有半分为捡回一条命感到喜悦。他就应该在那场车祸里死掉,那么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就还是那个优秀闪耀的少年,而不是如今这个一是处的废物。
也许苏小念说的没,他确实是重要的,仅仅是作为陆氏集团唯一继承人这一点就足够带来沉重的分量。哪怕永远都法恢复,通过试管留下一儿半女也能够完成家族的延续。可是他不想这样活着啊,曾在蓝天翱翔过的雄鹰被斩断翅膀关进了金丝笼里,可赋予雄鹰活力的从不是精致的食水,而是那片它再也法抵达的天空。
正因此,他法面对他的母亲,法面对每一个将他从车祸里救回来的人。
突然,陆子琛发现了挂在床边的尿袋,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夫人:“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陆夫人连忙站起来想解释,他却立马掀开被子。完全赤裸的下半身随即暴露在外,一根透明的管子从阴茎里延伸出来,一直连到床边的尿袋。
“你...你们...”陆子琛满脸通红,气得浑身发抖,萎缩的细腿再次开始抽动。
陆夫人赶紧伸手按住他的腿,眼神示意张姐去喊护士过来:“子琛,子琛,你听我说,当时你的情况实在是...没办法才...”
“取出来,立刻取出来!”陆子琛变形的手一把抓住从阴茎里插出的管子,疯了一样用力往外拔,吓得陆夫人立马按住他的手。挣扎间,透明的管子里开始往外流出红色的液体。
“子琛...护士!护士!”陆夫人见状也顾不得什么,扯起嗓子朝门外大喊。
张姐很快带了护士进来,给他打了镇定才消停。
“张姐,我要怎么办,我是不是真的留不住子琛了...”护士走后,陆夫人崩溃地坐到沙发上,捂住脸泣不成声。
张姐也不停掉着眼泪,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安慰她:“少爷会想通的,一定会想通的...”
“我昨天晚上在厨房看见他,你知道我这心里有多开心吗?我还以为...我以为他终于在好转了,没想到现在...”陆夫人回想起昨天,心里更加难过,哭得快说不出话。
“昨天...昨天我去少爷房里送饭的时候,看见他被苏小姐抱着从卫生间出来,我当时也是...”
“你说什么?”陆夫人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子琛同意让护工抱他?”
“对啊,我也奇怪...夫人,您觉得有没有可能,苏小姐出现在这两件事情里不是碰巧,而是少爷真的依赖她?”张姐突然眼睛一亮,握住陆夫人的手说道。
陆夫人愣了愣,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当初我是病急乱投医才用了那套程序,也不太明白计算出的分数代表什么。苏小念没有任何护理经验,我们一开始让她自己摸索,就是希望能得到不同的结果,现在倒好,才过一天,子琛就住进了医院。你说子琛依赖她,你让我怎么相信只相处了一天就能....而且我冲她发了大火,让她走人,现在恐怕...”
“那孩子看上去挺实诚的,少爷发烧在之前也是常有的事...”张姐忍不住替苏小念说起情。
“我知道,但子琛昨晚病成那样,我心里一着急就...”
张姐凝神思考一会儿,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我刚刚看她还在楼层电梯口那蹲着不敢走,我们让她进来和少爷单独待一会儿,等少爷醒了,如果她能让导尿管的事情过去,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你会不会太乐观了?”
“那您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
两个小时后,陆子琛再次醒来,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拔管子。
陆夫人和张姐在门缝外盯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Hi,我叫苏小念,你可以叫我小念就行!”苏小念握住他的手,慢慢在床边坐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子琛时说的第一句话,只是这回她不再结巴了,声音里反而透出几分坚毅。
陆子琛瞬间愣住,刺眼的白光中,女孩的笑容像春风拂面,在他干涸的心田里种下一颗生机勃勃的种子。他的身体好像认识她了,一被碰到就瘫软下去,半分也不愿挣扎。
“我该怎么称呼你呀?”今天的第二句话,也是认识他后的第二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