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神遊的星谷被忽然出聲的柊拉回來,他當機兩秒才回答:「為什麼要道謝?只是陪鳳前輩聊聊天而已。說起來,柊前輩找我有什麼事呢?」
「啊……我想拜託你的事提前被解決了。」柊知道鳳從他確定繼續參與畢業紀念公演之後就開始鑽牛角尖,就算他清楚解釋過自己的想法,鳳看起來仍留有芥蒂。本身也不算擅長安慰人的柊頭痛了好久,決定尋求貌似對鳳挺有辦法的星谷協助,豈料在他開口前這兩人就先遇上並聊開了。
那兩人果然很契合。
從去年那場Ta柊與Ta鳳意外的共同合宿裡,柊就能看出這個事實。星谷總是能跟上鳳聊天的節奏和話題,氣氛也總是很好很舒服,不過像這樣開導人的樣子倒是第一次見,柊新奇的同時也對星谷的成熟思想感到詫異。
空間寂靜沒多久,柊主動開啟話題:「星谷不覺得我的決定不夠成熟嗎?」
顯然對柊的問句感到意外,星谷眼睛微微瞪大,「這是柊前輩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吧?那怎麼能夠說是不成熟?」他調整一下下巴的位置好方便說話,「而且我非常能明白柊前輩的心情,我也曾經做過類似的決定——不過跟柊前輩比起來,那時的我才是真正的不成熟吧。」似乎想到過去的經歷,星谷笑著自我揶揄。
「聽起來似乎有段故事,介意跟我分享嗎?」柊對星谷口中的『不成熟』事件感到好奇,大概是因為在他認識星谷就總是看見對方成熟的樣子,所以對於鮮為人知的另一面反而充滿壓不住的好奇心。
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星谷爽快的將話題延續,「只是幾句話就能結束的經歷,大概是十一歲左右的時候吧,我同時接到兩場滑冰的表演邀請,一個來自小鄉鎮的私人滑冰場,一個來自雖剛開辦、卻代表世界規格的賽事。規模差距這麼大的邀請,普通人都知道該怎麼選……」星谷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柊不用想也知道對方做了什麼神奇的決定。
「你選了小鄉鎮那邊。」
「沒錯!」星谷肯定道,「我毫不猶豫選了小鄉鎮的邀請,當時白井監督差點氣到殺掉我,雖然最後還是尊重我的意思推掉了另一邊的邀請。」星谷直到現在想起白井氣沖沖的表情仍會不寒而慄,絕對能排行現階段的最可怕之首!所以從那之後他乖得不行,不太敢再惹自家老大發脾氣。
星谷語氣的抑揚頓挫讓柊宛如看見曾經有過一學期之緣的指導老師憤怒到扭曲的臉龐,這個想像讓柊悶笑到整個身體都微微顫抖,好一會兒才勉強停下來。
他托了下星谷有點下滑的身軀,目視前方卻能感受到認真的問:「你後悔過嗎?」
後悔推掉世界的大舞台,後悔當時沒把握住機會。
「當然沒有。」
不含絲毫猶豫的回應。
明明說話的語氣也不是特別強硬,柊卻感覺這句話鏗鏘有力,深深震進他的內心。
「那個私人滑冰場是於我相當特別的成長地,我從不後悔選擇了它。」星谷眼睛盯著柊的肩膀,聲音比剛才降低些許,似乎帶著絲絲落寞,「那場世界級賽事持續至今,每年都會舉辦一次。但是當年那場小小的、甚至不到百人參與的活動卻是唯一一次……而且再也不會有了。」
星谷收拾有些感傷的情緒,聲調恢復正常,「雖然在其他人眼裡這是『大』和『小』的巨大差別,但是我認為對選擇的人而言,肯定有比規模、曝光率等等更重要的考慮因素。對我來說,陪伴自己長大的地方優先於世界,就只是這樣而已。」
柊久久說不出一句話,星谷的觀點和他放棄遠赴美國,選擇留在日本的理由一模一樣。
他認為屬於他們五人唯一一次的畢業紀念公演比美國的機會重要。
「之後怎麼樣?」
沒頭沒尾的問句,星谷卻奇蹟般聽懂了,他笑著回答:「隔年我憑自己的力量拿到比賽資格啦!」
這有點小驕傲的語調一聽就能猜到肯定也創下不錯的成績,柊嘴角勾起一道淺淺的弧度。
「是嘛,真是太好了。」
對於自己的選擇,柊從下定決心的那刻就不曾動搖與後悔過,只是拒絕一個難得的機會,少年人內心多少還是會產生不安,而這份不安卻又不能輕易傾訴,否則可能會被誤會還在猶豫不決。
在鳳鑽牛角尖的期間,柊其實也被未來的不確定糾纏,這種事周圍根本沒人可以讓他參考或尋求協助,他原本想著只要合宿結束,等遙斗回到美國讓一切成為定局才能讓自己的心真正平靜下來,沒想到卻意外因為星谷的經歷提前安下心。
柊當然沒有自負到認為自己很快能取得下一次的演出機會——畢竟就連被稱作天才的遙斗都是過了一段時間才得到來自美國的肯定——他只是發現星谷跟他可以說是翻版的經歷很有參考價值,這次的他是受到前輩推薦而獲得參演資格,那麼下次,他會憑藉自身的實力從最初的面試開始去爭取。
不安消散過後,柊感覺整個身體都輕鬆起來,他隨口提起關於星谷和鳳居然在那麼偏僻的窗邊偶遇實在巧合,結果星谷不經意的一句「確實,本來今天沒有約好的」讓柊瞬間警覺。
『今天』沒有約……那就表示平時會約嗎?
「星谷和哥哥平時晚上會待在一起嗎?」
看不見柊眼鏡無端反光的星谷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將鳳給賣了,「差不多吧,鳳前輩似乎迷上在這棟別墅探險,總是能找到鮮為人知的地方呢。」
眼裡銳光一閃,因為雙手托著星谷而無法推眼鏡的柊吐出一口長氣,決定晚點去找自家不省心的哥哥好好聊一聊『夜間誘拐未成年』的犯罪事件是怎麼回事。
此時站在窗邊的鳳打了一個無敵巨大的噴嚏,並感受到一股深到骨子裡的寒冷。
鳳搓了搓手,往掌心呼出一口熱氣納悶自言自語:「怎麼突然覺得好冷?」
絲毫不知道晚點自家弟弟會黑著一張臉殺進他的臥室,並結束掉他長達兩週與星谷的晚間雙人約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