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光泽昭示着这颗晶核的不同寻常,柔和又温暖的能量循序流转,这是李义的五级水系异能的结晶,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存过的证明。
在一颗二级丧尸晶核都能炒上天价的贫民窟中,阮唐就这么拿着它不加遮掩的走进来。
他穿了早晨时华丽的长风衣,金丝银线熠熠生辉,衣角随着走动摇摆着,却被主人毫不怜惜的拖在肮脏的地上,和纯白的鞋底一起变了颜色。俊美的容颜也暴露在昏暗的夕阳中,墨蓝色的长发染上淡淡橘光。
这样的人出现在人类恶意最充足的“垃圾场”,所有人的眼光都和他脚底的污泥一样恨不得死死攀上去。但,所有人也都看见了刚刚这个和他们完全不一个世界的男人,呼吸都没乱就轻而易举的杀了一个妄图靠近的人。
“垃圾场”的人都是没什么异能的普通人,苟延残喘到现在,什么良心都磨灭的一干二净,但唯独识人脸色的能力与日俱增。
阮唐能感知到一部分人隐藏在角落盯着自己,但害怕自己的实力又垂涎得不到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只是嫉妒而羡慕,却连多看一秒的勇气都没有。
这条脏乱的巷子容纳了被异能者抛弃的普通人类,曾经还有不少大型基地愿意收容他们,但现在只有光明基地一座人类堡垒了,哪里的普通人必须是精英或者四级以上的异能者的直系亲属。
而阮唐来这里原因很简单,李义的妻儿。
巷子很深,弯弯曲曲的,一半隐藏在黑暗,另一半即使暴露在阳光下也沾染这挥之不去的恶心气味。
这里吧人类最丑恶的一面完全展现出来,到处都是买卖人口的交易,当然还有做皮肉生意的人。但大多被玩弄的只剩下半条命的男男女女并不是拿到回报的人,他们只是赚钱的工具而已。
工具而已,坏了再换就是。
被交易的工具软烂的想一摊烂肉,任由摆弄,身体依旧下意识的讨好来之不易的客人,留下一身腥臭的液体。
但他们只是为了不死,又有什么呢。
最底层的,最卑微的生命,依旧不想死。尽管在上位者的眼里他们连脚边的一条宠物狗都不如。
“噗嗤——”泥泞的路面坑坑洼洼,小水坑的污渍粘连鞋底,阮唐每一步都听见自己走动的声音。
当然还有施暴的声音,还有淫靡呻吟的声音,还有痛苦的呼喊,还有癫狂的嬉笑。
道路上没有孩子和女人,他们不敢出现,一旦被盯上注定会被撕成碎片。被直接杀死吃掉只是最快乐的死法了。
越往里走,小巷子本身的环境就越潮湿也越不适合人类生存。但朝阳的外部已经被凶恶的彪形大汉们占据,女人和孩子必须寄生在更恶劣的角落。
破败的木门禁闭,可笑的是甚至遮不住里面瑟瑟发抖的母子。每当有脚步声,那就意味着是外面的人要来抢东西了。
毕竟还算人类,光明基地对每个人都有相应的食物分配,但现在的局势太紧迫,连赵明磊这种不愚弄百姓的领导者也已经没有精力管辖。
阮唐走过一家又一家,有的甚至称不上“家”,只是拿着潮湿破碎的值班堆积在一角,麻木而恐慌的蜷缩在一起看着走过的阮唐。
终于,在漫长的尽头,阮唐找到了一个茅草房子。
“有人吗?”没有门,阮唐也没法敲门,只能在门口询问。
李义已经消失了四个月,虽然没有尸体,但早已被判定死亡。可惜李义生前的正义并没有为他的妻儿留下什么遗产,反而被不少小人赶到了这里,明摆着就要他们不好过。
李太太末世前是家庭主妇,末世后也没有异能,更得依靠李义生活,但现在生活的支柱倒了。突如其来的压力让这个原本菟丝花一样的小女人被迫成长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的儿子。
这是她和她的爱人的宝贝,她怎么能就这么草草离开?
“是谁,请进吧。”李太太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和颤抖。沙哑是因为生活的过于艰辛,颤抖,是害怕那些找麻烦的人。
到底是跟着李义见过了不少大世面,李太太长的温婉清丽,她在这里不亚于一块掉进狼窝的兔子。要不是曾经的身份不好下手,那些小人早就纵容外层的强盗把这对母子带走玩弄了。
但现在已经四个月,那些人的试探越来越明显,甚至前两天李太太就被两个男人生生拉去陪酒!
她很害怕,虽然还没真的到那一步,但早晚避不开!
可等她走到门口,却看见了静静等待的阮唐。
“阮、阮先生!!”李太太惊讶的捂住嘴,瞳孔紧缩。和这里的普通人不同,她是知道阮唐的,但她也知道阮唐已经和那只七阶丧尸同归于尽了啊!!
“我们进去说吧。”阮唐稍稍放出一丝威压,瞬间心怀鬼胎的人群把头缩了回去。
“妈妈!是谁来了!”刚进屋,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握着木棍跳出来。
阮唐只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异能波动,大概是没有继承父亲的水系异能。
李太太生怕儿子什么地方惹到阮唐,赶紧安抚儿子,又从床上把最干净的枕头拿下来放在低矮的小木桌上,这是母子二人吃饭的桌子,也是和床算得上是家具的唯二东西。
“您……先坐……”李太太不由觉得有些羞耻,大概自己最干净的东西都比不上阮唐一路走来占满泥污的鞋底。
小孩子并不是被父母娇纵长大的,尤其是父亲没了消息,他就更加明白生活的不易。尽管不想看着母亲低三下四,但他依旧没有能力改变,就更不会愚蠢的说出自己的不满。
“不必了,我只是来带给你们一件东西。”阮唐不喜欢这种过分压抑的气氛,一路走来的人间炼狱似乎都在他耳边叫嚣着什么,让他心中烦闷。
晶莹剔透的五级晶核蓦然照亮这个阴暗的小屋,但李太太瞬间就明白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但,仅仅几秒,这个坚强的女人就止住眼泪,甚至能温柔的笑着把儿子支开。
“……谢谢。”女人颤抖的接过这颗温暖却冰凉的晶核,似乎是抓住了丈夫温热的手掌,没有孩子在面前,她再也法掩饰,眼泪一滴滴落在晶核上面。
“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阮唐淡淡开口,带着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
大概是因为之前被李义看清了那颗幼稚的想要复仇的心。
不,我不幼稚,你看你的妻子不也会因为恨变得丑恶疯狂吗?
“是……”李太太哽咽了下,缓缓的深呼吸,哭苦苦压抑的痛苦让她单薄的身影愈发萧瑟。“……这样的问法,是您吗?”
她甚至用了敬语,即使知道是谁杀了她最爱的男人。
“……你不恨我吗?”阮唐不解的看着痛苦的跪坐在地的女人,她脆弱的外表下,是温柔缺法摧毁的心。
“大概,大概是要恨的,但义哥已经消失四个月了,您是五个月前和丧尸‘同归于尽’的,所以这四个月,他是在您那里是吗,还要谢谢您对义哥的招待。”
李太太看见阮唐眼中的疑惑,笑得有些虚幻,毕竟她才收到丈夫战死的消息,虽然已经有了四个月的心理准备,但又怎么能开心的起来。
“我这四个月也是看遍了各种神情,阮先生刚才的口气可不想那种虐杀了丈夫想来看一个寡妇笑话的人。”
李太太见过那种恶心的眼神,那种嘲讽的,看笑话一样,鄙夷而期待的眼神。鄙夷她的卑微,期待她的崩溃。男男女女都在等着她变得脏污,没有人分出一丝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