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时间,许鹿笙工作汇报的对象都是沈嘉鸣,那也是他们之间接触最多的时候。
每天两个人都会形成一种默契,早上许鹿笙早早过去,先把沈嘉鸣的办公室打扫干净,桌子收拾整齐,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偶尔跟办公室的小伙伴们买进来几盆小绿植和多肉装点一下,她喜欢装点自己的办公室,以前大学拍的照片也摆在桌上。不过现在许鹿笙可再也不这样子了,现在的许鹿笙,从不多买一盆绿植,唯一的一次,是办公室的小妹妹伤心难过,为了安慰她,许鹿笙跑去花店买下来一盆绿植,还给小妹妹一个好心情。还有照片之类,许鹿笙更是坚决不摆,她的办公室,最喜欢什么杂物都没有,空空如也,除了一台电脑和必要的办公设备,其他的许鹿笙压根不愿意点缀,也只有少女心的时候才会想着盘点那些摆设。许鹿笙甚至后悔那段时间周末浪费了去逛花鸟市场,要是时间能够节约下来,去看书考个证之类,或许更加有意义的。
沈嘉鸣到办公室后,先把每天的事情梳理规划,在脑子里形成一个思路。然后基本固定在九点钟左右,沈嘉鸣会用内部通讯录给许鹿笙发个信息,“麻烦到我办公室来下”,给许鹿笙布置当天的工作,他会先把事情交代清楚,具体应该如何完成,如果他知道,也会给许鹿笙指点一番,许鹿笙大部分的工作还是涉外交流、回复邮件、翻译还有日常事项汇报之类,因为沈嘉鸣脑子比较清楚,他不会像沈总那样挑三拣四,许鹿笙事情完成个大概他也就算过去了,把大局抓好,重点没有出差,许鹿笙就是合格达标的。杜总喜欢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给许鹿笙,有时候鹿笙没接到电话,杜总还会责怪为什么不接电话,弄得气氛很是尴尬。沈嘉鸣则不一样,每次发内部通讯录信息,许鹿笙如果没有及时回复,在事情很重要的前提下,他会友善地微信提醒一遍,大多数时候都做了礼貌和尊重。还有老秦,就更加可恶了,他会给许鹿笙大数个电话,有时候是周末,有时候是下班以后许鹿笙睡着的时候,有时候是凌晨六七点钟,为了客户的老秦确实很拼,连带着许鹿笙也倍感压力山大。现在大多数时间,许鹿笙感觉还是很轻松的,没有人会不停地发信息打扰她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但有时候过于平淡,总会禁不住勾起过往的些许会议。
沈嘉鸣这次把许鹿笙叫到办公室,给她布置了一项任务,是需要把新公司和国外公司的视频会议系统连接起来。这个工作需要有些技术背景,于是沈嘉鸣喊了安跃的刘部长和小凯帮忙,可是小凯事情太多,每天忙着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互联网运营,根本就忽略了许鹿笙这边的工作。许鹿笙经常会在工作中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很多时候领导的主要责任是交办,但是具体执行还是需要下属员工去实践,领导会在某些到期的节点询问事情的进展,可是作为刚刚毕业的学生,许鹿笙虽然有培训计划,却并没有人真正带她深入学习过,有时候更多的像个形式和流程,就是很典型的国企体制思维,包括其他很多的工作,流程其实摆在第一位,效率或许并不重要,在缺乏外部资源的帮助下,许鹿笙这段时间,学会了看公司章程,然后按照政府网站的要求去各个部门盖章申请注册公司,光是工商局她都去了好几趟,从区管委会到区政府,从区工商局到市工商局,还有给外国专家办理来华签证,都是很琐碎的事情,许鹿笙还学会了开设公司银行账户,打印发票,她就像个没头脑的苍蝇,横冲直撞地完成了一项又一项的工作,可真正完成后,其实就有了经验,她慢慢地也就学会了很多。或许,安跃是个给年轻人学习和成长的好平台,因为足够残忍。
至于视频会议,许鹿笙也想尽办法寻找了很多公司,然后咨询报价,前后对比,安跃需要的永远是流程,报价采购都需要流程,首先是行政部门的会商,其次是采购部门的流程,许鹿笙都需要一个一个完成,与其说她做的事情多,倒不如说这其中,流程占据了大半的时间,有时候这些事情让年轻人很是恼火。比如说之前展会的时候,许鹿笙已经觉得展台的效果足够好了,可是杜总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改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会占据许鹿笙很多的时间,还有其他各个业务部门的人,他们都会来找许鹿笙,有时候这些交流和沟通下来,的确让人感到疲惫。没有人过问视频会议的事情,她就自己找来外面的公司,这个时候部门又不同意了,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呢,我们有自己的公司呢,然后那就你们自己做主吧,人又都消失了,许鹿笙现在想想,其实很多时候职场主打的就是个利益。
好在所有的事情到了一个期限总会有个结果,第一次召开视频会议的那天,许鹿笙也很紧张,生怕系统不行,她提前发了邮件给国外,又进行了多次调试,确保和国外连接顺畅。视频会议定在晚上,因为沈嘉鸣白天有很多事情要忙,那天杜总老秦他们都在,黑压压坐了一批人,之所以需要这个视频会议系统,是因为技术国产化需要涉及到很多细节的沟通与交流,而外国技术人员又不能够长期驻扎在中国,所以必须要定期召开专门的视频会议,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好好讨论每个项目的技术问题。林和韩负责的一个是图纸设计,一个是电气,都比较重要,项目那边事情也不少,销售的技术问题更需要去摸清,还要定期分享资源,于是每个人都会在视频会议开始的前一天,把问题梳理成清单的形式,发邮件给许鹿笙,然后由鹿笙翻译成外文,提前发给欧洲专家审阅,在会议上大家形成会商交流的机制,如果能够当场给出结果则最好了。关键是所有人都把许鹿笙当成救命符,会给出一堆问题,有些深奥到许鹿笙连中文是什么意思都不能够理解,最可怕的是这些问题的后续跟进,他们都会缠着许鹿笙,其中,杜总、梁和老秦、项目这块问题最多,主要还是他们不会英文,几个英文底子比较好的同事则省心太多。
那天晚上,许鹿笙帮大家点好外卖,所有人坐在位置上,许鹿笙调试好设备,屏幕弹出来,一开始没有声音和图像,大伙有点着急,沈嘉鸣不可置信地看着许鹿笙把一个完全对不上的插孔接到另一个插头上,固执地认为那个是正确的操作,作为学霸和理工科的思维模式直接脱口而出,这个明显不对嘛…..许鹿笙的脸刷地红了,她自己也知道什么叫做驴头对不上马嘴,可是她明显缺乏了理工科学的思维系统,干出来这样的蠢事。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了,屏幕那头出现了外国同事的头像,他们友好地向大家打招呼。许鹿笙也很开心,因为总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到后期每周规律的技术会议,就是锻炼和折磨许鹿笙的开始,她必须要现场给大家提供翻译,从技术到销售到财务,每一次涉及到专业术语的地方,许鹿笙则必须集中精力去翻译,那段时间大脑的运转效率奇高,或许是年轻人才有的活力和精力吧。
有一次,谢总亲自参加这样的会议,许鹿笙在一个PPT点击的时候忽然忘记了视图操作,沈嘉鸣不着痕迹地拿过鼠标救场,许鹿笙忽然觉得,自己还需要磨练下PPT的技能了。
视频会议后的问题都需要许鹿笙去做好记录然后汇总发给国外回复,每次弄完这些都快十一二点,许鹿笙回家后,表妹会等着她,小阿姨则心疼她。可是那段时间确实是充实而美好的,许鹿笙有时候会一直执着在讨论问题的点上,跟沈嘉鸣聊到凌晨,沈嘉鸣自己都困得不行,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回了一句,“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