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最本质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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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心底也有着像他一样的阴暗,也曾毫不留情地对待过那些逾越的妖鬼,可是终究是不同的。她从不俯视任何非人的存在,即使拥有着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能力,也很少僭越,在这一方面她比任何人都循规蹈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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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赖光本以为,阴阳分离之后的晴明会让他更满意,至少他能自由地将她变成他盼望的那个样子,更乖顺更听话更能为他所用,只是那双眼睛望着他时依然还是平静波,哪怕嘴里说着见到他很高兴也不见她有更深一分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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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鬼切时,眼中却能迸出光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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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却好像从未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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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赖光捏着失踪许久的晴明送来的退婚信笺,忍了又忍,还是没能保持住自己的体面,将那封信笺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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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回到庭院的晴明在小白的惊呼中平静地为妖刀姬处理伤口,那点伤口并不严重,晴明很快就帮妖刀姬料理好了,却依然不肯抬头,刻意晾着跟到庭院外蔫头耷脑的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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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派去给源赖光送信的童男丢了信就逃回来,见鬼切杵在门口,好奇地绕着鬼切转了几圈,但鬼切一脸狼狈的模样让他决定还是不要搭话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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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其实是为了等他才在源氏待了那么久的吗?”妖刀姬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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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晴明冷哼道,她还生着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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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里的孩子消停了片刻又闹了起来,她还气哼哼地叱了他一句:“小没良心,见了他你就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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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姬却觉得这样的晴明大人可爱极了,终于有了这段时间没有的鲜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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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切被这一晾,就晾到了深夜,不需要再当个木偶的晴明快乐地指挥着小白童男童女收拾好了庭院,才在他们的劝诫下进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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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姬这才缓慢踱步到庭院门口,见鬼切还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老老实实地站在那,也不动也不说话,一脸期盼地看着开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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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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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夜里总是睡不好,那孩子很能闹,我想也许父亲在身边会乖一些?”她意有所指地说,“鬼切大人,您回来得有些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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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鬼切有些紧张地回答,“很抱歉,我下手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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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碍事。”妖刀姬侧了侧身,给他让出路来。“晴明大人睡了,这段时间她都很少合眼,您还是不要吵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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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鬼切第一次进入晴明的卧室,她靠着垫高了很多的枕头,本来就是她指使妖刀姬去叫人的,结果在自己的地盘太过安心,还没等到妖刀姬出去就沉沉入睡了。鬼切进来时,她只能感觉到孩子似乎又动了动,她含糊地伸手抚摸着肚子,嘴里咕哝着别闹再闹不给吃饭,眉心都不满地蹙起,也没让她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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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鬼切见状,师自通般跪坐在一旁,轻轻将手放在晴明柔软的肚皮上,他一开口,原本动个不停的孩子终于安静了下来。他顺势握住晴明的手,静静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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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是不应该被原谅的僭越者,论是他起的心思,还是他做下的事情,都过分至极。可是晴明不在乎,她能在他被抛弃,被背叛时仍然毫顾忌地拥抱他,甚至在遭遇了那样可怕的对待后仍然为他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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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不该被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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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那么的嫉妒,嫉妒能够拥有她的人,嫉妒着她每一次望向的繁花市井,嫉妒与她订立契约的式神,嫉妒被她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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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实实在在的恶鬼,贪得厌,不该被原谅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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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一天哭得浑身颤抖的晴明在他怀里,亲吻着他丑陋的妖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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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鬼切,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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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道歉,我就不生你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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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什么都忘了,可却还像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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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等你回来,论你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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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回来了,他最后带着因为与源赖光同归于尽而重伤的身躯,带着被瘴气侵蚀而暴走的三柄刀刃,一身狼藉想回来见她。那些咬碎了咀嚼的温情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崩裂,他始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嫉妒,那一刻,在误以为她最终还是与源赖光走在一起的时候,他真切地憎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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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地,他竟有些不敢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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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他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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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切?”晴明咕哝着,往前蹭了蹭,蹭到他怀里。因为妊娠而总是发着高热的身体紧贴着鬼切,晴明因为被褥太厚而起了一层薄汗,鬼切怕她滚到地上,小心地抱着她,让她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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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来前,他曾遇到过一个神明,或许是神明也或许是道行很深的妖怪,神明低下头看着这狼狈的付丧神,轻笑,“你已经得到了这样珍贵的馈赠,你还要往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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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要往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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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到的馈赠就在这里,就在他怀里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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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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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被热醒了,她竟有些怀念当初困住自己的结界,睁眼看见鬼切的脸,她忘了自己身上的炎热,睡意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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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戳了戳鬼切,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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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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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我了,我应该早点回来。”鬼切见她醒了,才将帮她擦汗的毛巾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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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问这个,”晴明很有耐心,“你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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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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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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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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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低嘟囔了什么,她眼珠一转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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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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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埋头道歉的鬼切卡了壳,有些措地望着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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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傻瓜。”晴明凑上来咬了鬼切下巴一口,那些丑陋的妖纹并没有减轻多少,他身上的瘴气和妖力也依然还在侵蚀着他,但是她就像没有看见一般,咬完还亲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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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讨厌你,永远不会讨厌你,哪怕你是恶鬼,是妖邪,是鬼魅,我都不会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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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阴阳师,我可以凭借咒术生死人,肉白骨,可是我没办法拯救你的魂灵,我没有办法让他停止憎恨,停止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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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着鬼切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玉藻前告诉我,他会是个漂亮的男孩,还是个小狐狸,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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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准哭了。”随着这话语落下,鬼切已然红了眼眶。那在他耳边吵吵嚷嚷的恶鬼,终于停下了它长久的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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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抬头亲了亲鬼切的眼,明明是她依偎在鬼切怀里,但看起来被依靠的却是她。她从眼睛一路吻下来,吻住鬼切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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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隔了许久的亲吻热切,他们不像是分别了许久的从未互述衷肠的恋人,而更像是一同生活了许久的夫妻一般默契。鬼切的动作轻柔,生怕碰伤了她,晴明渐渐便跨坐在他腿上,她低头亲吻着鬼切,一切都是她主动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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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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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切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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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摇摇头,她含着鬼切的喉结,慢慢地坐了下去,却不敢坐实了。五个月大的肚子是个累赘,她捧着肚子轻轻起伏着,身上有一股馥郁的奶香,像一团香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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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也温软的像香脂一般,只是几下轻轻蹭动,她便红着脸不准鬼切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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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鬼切想要帮她时,她一手撑着鬼切的肩膀,一边捧着肚子,颇有些手忙脚乱。鬼切听话地扶着她的腰,从前不敢细看的身体披着鬼切的外衣,生怕她会着凉。她低下头朝鬼切索吻,灵巧的舌头被鬼切含着,她到这时才放松了对自己的克制,流露出些许惊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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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嗯…..”她对这样的快感十分陌生,上一次做这样的事,她都要哭昏了,还得撑着一口气哄鬼切,她原本以为肉体之间的情欲不过是夹杂在痛苦和欢愉之间的一种奇怪感受。鬼切轻轻抚摸着她光洁的背,那里曾经有过一道可怖的伤疤,如今早已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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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腰都软了,只是自己轻轻动了没多久,就感觉体力不支,气都喘不匀,她终于倚靠在鬼切身上,任由他继续下去。
肉体相碰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绵密的亲吻、和两人的喘息声都要掩饰不住,在黑暗的室内,他们拥吻着攀向高潮。
鬼切见晴明累了便不再继续,慢慢从她身体里退出来,将她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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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晴明睡着后,仍死死拉扯着他的衣袖,生怕他会不见似的——她藏得很好很隐秘的秘密,她的担忧和恐惧,显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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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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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真的想用妖力创造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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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觉得这样也许能将他留下来也说不定……况且,不是还有您的祝福吗?”
“我也想试一试,改变这冰冷、残酷的命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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