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叶落,细雨绵绵。
这是入秋的第一场雨。
严策宁抬头望了夜空,攥紧了手上的水囊,捂在胸口。
行近营帐时,一直被捂着的水囊又变了位置,被严策宁提在手上。
掀开帘子,一眼望去,未见宋颜乐坐在专摆着供人坐的交椅上,而是坐在了他的案桌前。
她正单手支着脑袋阖眼,身子还在小幅度地晃着,像生在静谧处的花随风而摇曳。
坐着睡着了。
严策宁走上前,步子放得格外轻缓。
走近一看,宋颜乐人是睡了,可眼睫还在微微颤着。
来到案桌前,坐着的人也没反应。
严策宁缓缓蹲下身子,将水囊放在案桌上,单膝跪地,一手搭在立起的膝上,全神贯注地看着。
他目光一刻都没从宋颜乐脸上移开过,只是瞳仁随着视线上下左右慢慢地打转,似乎是在眼睛里描摹沉睡人的轮廓。
宋颜乐眼睫还在颤,从眼皮上看眼珠子好像在动,做梦了。
这一方静得只有呼吸声,所以严策宁即便是轻轻一笑,也显得这声有些重。
宋颜乐醒了。
她猝然睁开眼,视野尚未清晰,就被一张模糊又俊朗的脸吓得身子一歪,不听劝地顺势要往案桌上砸。
严策宁眼疾手快,刹那间就伸出手,托住宋颜乐的半边脸,宽大微凉的手掌包裹住了半边的柔软与温热。
得以解救,宋颜乐在严策宁的大手上呼出了侥幸的一口气,再晚些,怕是她的容貌要毁了。
宋颜乐惊魂未定,就这样让严策宁托着自己的脸往上挪,直到视野被摆正,她眼睛才睁大了几分。
这个过程十分短暂,短到宋颜乐觉得适才做出这个动作的是鬼。
下一秒,她又听见了只可能是从鬼口中说出了一句话:
“睡觉的功夫不错,得空了还请不吝赐教。”
严策宁的薄唇附上了淡淡的笑意,宋颜乐看得双眸眩晕。
是自己替他想出对付白玛部的对策心里喜悦,还是觉得她前头的失态很滑稽?
严策宁仍是半跪着,看着宋颜乐一副紧锁眉头的模样,又想笑,但忽而注意到自己此时此刻的状态,没有表现出来。
他又变得一日往日般的肃然,抓起桌案上的水囊,扔到宋颜乐怀里。
人却没走,而是曲腿盘坐,在宋颜乐身旁坐下,隔了些距离,抄起兵书宗卷看了起来。
宋颜乐抱着一个比自己手掌大了许多倍的水囊袋,表情一懵。见严策宁始终没回头,又低头看水囊,温温热热的,晃荡了一会儿,没打开。
“将军,这里头不会是什么药汤吧?”
这语气里明明白白地带着试探,严策宁侧过头,手里还端着书卷,见宋颜乐稍倾着身子,等着他回答。
“不是。”严策宁低声一句。
宋颜乐放心,二话不说拔开了木塞子,接而一股混合着奶乳与羊膻的气味冲鼻而来。
“羊奶?”宋颜乐当即就叩上了盖。
严策宁注意到这动作,问:“不喜欢?”
宋颜乐略显迟疑地点头。
严策宁盯着宋颜乐的脸半晌,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书卷。
宋颜乐如释重负,正要放下水囊,就听到严策宁说,“都喝了。”
都喝了!
“将军还是算了吧,我这会儿没什么要补的。”
这话一说完,宋颜乐就后悔了。
像是在暗示对方什么似的。
严策宁闻言没有反应,她有些难言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抬起头。
抓了水囊。
严策宁余光全瞧见了她的动作。
他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一是任何事情若是解释得不清楚,反而事态愈糟糕;二是误会不严重,他懒得解释。
他内心衡量,觉得现下的情况还算严重,叹了好几下后,不情愿地开口,“你气色不好,脸比鬼的还白。”
宋颜乐正喝着,闻言一怔,但很快又继续,大口往喉里灌。
营帐里又安静了下来,宋颜乐大口喝羊奶的咕嘟咕嘟声半天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