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明白!你这一天到晚咋总是稀里糊涂的?你能明白啥呀,就知道发工资,发奖金啊?真应了那句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发工资?我问你,人家王院长都把钱拿来了,你为什么不收?”
“这话从何说起啊?没有的事儿啊?”
“怎么没有!一个月前,人家王院长来,带来了二百万的支票,说是只要你们同意了给八十万的绩效奖,就可以把二百万都留下,有没有这回事儿?”
“您别急,这事儿得慢慢说。王院长是来了,也带了二百万的支票,但那是有条件的......”白起之所以先说,您别急,慢慢说,是因为他知道,这事儿自己一点儿责任都没有,但不可控点在于黄锦鸿,他很可能不等自己把话说完,因为这种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发生太多回了。
黄锦鸿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聪明到他经常自认为不用听别人说完,就已经完全明白别人的意思了,对于这种人,有一个成语用来形容他非常合适,那就是“刚愎自用。”所以,他经常打断别人说话,当然,这个别人主要指下属。这次,也不例外。
他又一次打断白起的话头:“是有条件!不就是那八十万么,你们把八十万给人家不就没这回事儿了么!瞧瞧你们干的那点儿破事儿!有功就抢,有责任就推,跑的比谁都快!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人,最看不惯你们这种办事方式,什么事儿都没干呢,先说一大堆理由,不干事儿,总有理由!这就是龙州一建的根本问题!必须改变,魏书记,你说是不是?”
“对呀,龙州一建的干部,思想意识上有很大问题啊。”魏建恒接着说:“这种事情,在我们原来的公司,或者集团内的甲、乙、丙、丁,随便哪个公司,都不可能发生。为什么?人家的干部尽职尽责,不像咱们这里的人,随便有点儿事,就紧着推。”
魏建恒刚喘一口气,黄锦鸿马上无缝衔接:“是啊,树叶掉下来也怕砸脑袋!一天到晚,不想着怎么干活,就想着推卸责任,还怪我说你们!动不动就写人民来信,我还什么话都说不得了?那我当这个董事长干嘛?就替你们扛雷呀?龙州一建这个......”(此处省略污言秽语两千字。)
好不容易黄锦鸿说完了,魏建恒接着道:“小白,你看看,你们都把董事长气成啥样了?董事长说得多好啊,你们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就是不改呢?都像你这样,龙州一建啥时候能好起来呀?你看看人家甲公司的赵总、乙公司的马总、丙公司的张总,人家都是怎么干的?你这样可不行啊,小白。”
“还有,我们党委会做的决定,调小王去项目部当副经理,你一个总会计师,凭啥就不执行?你眼里还有组织么?还有纪律吗?你以为你是谁呀,就敢这么无法无天?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跟我们一级组织对着干......”
黄锦鸿接着说:“还有,那给中小企业付款的事情,我听说人家别人的公司都报的很少,就你,也只有你,傻乎乎的一下子爆了八点五亿,给工作造成多大的被动啊?别以为你私下模糊平了我就不知道了,我告诉你,我清楚得很!龙州一建所有的事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白起听得头皮发麻,天旋地转,他本来还为了表示尊重,站着听,后来越听越生气,也就不顾礼貌,直接坐下了,耳朵里听着两个领导毫无理由的指责训斥和谩骂,头脑里又回想着几个月来他们对自己的种种无理由打击。
发奖金的事儿、打牌的事儿、金翮举报、肖超腾上套儿、王肇军的事儿、马达加斯加几百万美金的事儿、海外分公司招财务总监的事儿、飞龙市八水厂项目的事儿......桩桩件件过电影般在头脑里飞速旋转。
今天的事情,看似是职工医院的事情起头,其实又跟职工医院无关,这两人只要静下来听自己说一分钟,就能知道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但现在他们宁愿拿出一小时时间来骂自己,却不给自己开口说话的机会,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归结起来,龙州一建所有的错都是自己的!
他们宁可耗费大量时间骂自己,也不给自己一点点时间辩解,为什么?一是推卸他们自己的责任,二是掩盖他们的无能,三则是让自己背锅!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自己太老实了,他们觉得好欺负!
还有一种可能,前些日子肖超腾想让自己屈从于他,借以平掉金翮举报的事情,未能如愿,他们三人同气连枝,知道那件事自己做的没错,抓不到把柄,现在随便找个别的辙,把自己骂一顿,这很有可能是替肖超腾出气来了!
事到如今,多种力量叠加,白起心里极端愤怒,他想喊叫,想堵上那两人的嘴然后大嘴巴抽他们,想自己这几个月来的付出,想大领导多次在会议上提倡的“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想马达加斯加那几百万美金的损失,想黄、肖二人为了不当法定代表人而相互推脱,想金翮那阴险的连环套......
虽然内心波涛汹涌,越来越激烈,他表面倒是越来越平静,甚至还露出了笑容,他不像以往那样急着辩解,就安静的坐着,看着,听着。
终于,一个小时之后,黄魏二人骂痛快了,心里舒服了。
白起平静地说:“二位领导,说完了?能听我说几句么?”
“说什么说!还不赶紧干活去,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耍贫嘴,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委屈,这不是你的责任?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赶紧走!”
“你们欺人太甚!我不干了。”白起平静地起身,平静地留下一句话,平静地离开。
“哎,你回来,跟谁耍态度呢?一点儿都说不得你了是吧?你怎么那么娇气呢,以为这是哪儿,谁都得惯着你?”黄锦鸿在背后嚷,白起装着没听见,漫步回到自己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