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天工作,白起已经认识到龙州一建内部各单位间往来频繁,相互拆借资金的情况很普遍,而这是龙州一建的财务制度所不允许的。
按照龙州一建的制度,随便哪个项目缺钱了,应该跟公司借,公司账目自然也就清楚。但实际情况是,经常发生各项目间相互拆借的局面,拆借理由也五花八门,有的是某领导打的招呼,有的是拥有共同的甲方,甲方本来应该给A项目钱了,但甲方自己资金有问题,结算了、报量了等等,各种限制,无法给A项目钱,就从B项目先给一部分。
这钱说是给B项目了,却让A项目用了。有时候这种事情能牵扯到六七个项目,还有分公司、搅拌站等等,相互之间盘根错节,掺杂不清,每个人都很委屈。
相互之间都没有书面协议,只是各经办人自己知道,对于谁负担利息,负担多少利息,都没有明确说法,各位经办人都在的情况下,还好说,时间长了,经办人已经走得七零八落,打招呼的领导也找不到了,于是他们都来找白起,希望白起解决问题。
好好的制度摆在那里,无人执行,现在闹成了一个一团乱麻的局面,却让并未参与其中的白起来逐一解决。
这些天总有人找白起诉苦,前几天白起一个没忍住,试图从拥有共同甲方的两个项目的五百万纠纷入手,先解开一个扣,却不想这烂账就像埋在地里的土豆,拉扯一把藤蔓,竟接二连三的扯出了五个项目,而且后面还牵牵连连,远无尽头。
这五个项目中,有一个是纯粹的债权人,其余都既是债权人,又是债务人。如果有钱,或者纯粹没钱,当然也很好解决,他们没钱,又不是纯粹的没钱——甲方黄土集团给了价值一千八百万的三套房子,他们无法变现,就把房子抵给了龙州一建搅拌站。
他们共同的债务人于是变成了龙州一建搅拌站,如果搅拌站把房子抵出去后,把钱还给这五个项目,大家的扣子就都解开了。
白起找到搅拌站站长老余,让他拿钱,老余也一肚子委屈,说当初这五个项目共同的甲方,黄土集团,没钱还账,给了三套房子,谁也不要,硬塞给我,我也是考虑公司整体利益,才收下房子,并且给抵出去了,也是抵账,并没有现金进来。结果这么多年,我也没见到钱不说,这些项目还总来找我要钱,好像我欠公司的似的。
现在公司既然要解决,那是最好,只是白总您既是他们的领导,也是我的领导,不能只顾着他们,不顾我吧?一碗水您要端平啊。公司还有很多项目欠我钱,也一并抵了吧。
白起要他拉出清单,老余方面很快拿出了一份总额五个亿的清单,牵扯到龙州一建内部一百多个项目,大多数都是没钱的,也有个别有钱,但是结算存在各式各样的问题的。
为了解决这两个项目间五百万的纠纷,最后扯出来五个多亿的内部债权债务,白起心中几百匹草泥马奔腾不息,差点儿像传说中抑郁的鹦鹉一样,把自己头发拔光。
开弓没有回头箭,白起虽然有些蠢,却也是硬汉,既然已经开始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白起连续三次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又和刘静恬一起,拿着清单一个一个对比,找出资金状况较好的单位,希望搅拌站方面和这些单位进行内部抵账。
搅拌站却有自己的心思,这些资金较好的内部单位,还有把钱要回来的可能,所以他们希望抵那些资金不好,甚至已经解散,找不到负责人的单位的账。于是又牵扯到清欠办、第八分公司。
经过几轮讨价还价,前后经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白起终于解决了那两个项目的纠纷,最后实际牵扯到的单位多达三十六个,冲账抵消的内部债权债务更是高达五千余万。而且,解决的只是本金,没考虑利息,如果再考虑利息,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龙州一建内还有很多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盘根错节,纠缠不清的烂账,白起需要逐步清理。这些事情,局外人是很难理解的,即便龙州一建内部职工,也有很多人不理解,他们私下议论:“这事儿有那么难么?不就是做几个分录,把账一顶,就完了么?这么点事儿,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
有了这次经验,白起不敢轻易再启话头,怕像上一次一样,把自己纠缠进去,牵扯太多精力,毕竟,他现在能由自己主动支配的时间并不多。他像比武中的武林高手一样,耐心地等待、寻觅着新的合适的时机。
白起担心的,只是理清烂账可能会带给自己巨大的工作量,牵扯很大精力,却没想到,公司内正经有那么几个人不希望把账理清,甚至有些账目,是有人故意把他弄乱的,浑水才好摸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