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边听边总结,这马达加斯加大学城,主要坏事应该坏在对大包队伍的选择上。这将工程大包出去,本身就是违法的行为,但当初为了扩大经营规模,龙州一建盲目的接下了大学城项目,接到工程后,龙州一建方面没有自主施工能力,因为能干的项目经理都在国内有自己的事情干,谁也不愿意去那么艰苦、遥远的地方,没办法,只能派出一名老资格的项目副经理去任分公司经理,公司能委派出去的管理人员也十分有限。
恰在这时,湖北的一家名叫“盛鑫”的劳务队提出,可以切点分包,按工程造价交给龙州一建六个百分点,剩下的都归他们自己,自负盈亏。龙州一建方面大喜过望,就与盛鑫公司签订了大包合同。
接下自己没能力施工的工程、又把这工程违法转包出去,龙州一建领导班子都进行了认真的讨论,至少王肇军是这样说的,即程序上没有问题。
刚开始,甲方资金很不错,给了50%的预付款,龙州一建方面也有人经常去视察,回来都报告说,工程进展不错。可到了后来,盛鑫公司将工程款全部花完,工程却进展缓慢,甲方一面发起对履约保函的索赔,一面通过外交途径给龙州一建施压,一建才意识到他们和盛鑫公司签订的大包合同不合法,拿不到桌面上来。
与此同时,盛鑫公司的劳务人员开始在海外各种折腾,竟形成政治事件,而双方政府都认定,从法律上说,龙州一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这事件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最终,折腾了一年,龙州一建仅多付给盛鑫公司的劳务费,就多达三亿元,才把事态平息。工程延期造成的其他种种损失,还要另算。
盛鑫公司撤回国内后,龙州一建对他提起了诉讼,并且采取了财产保全,但盛鑫公司显然是干这种事情的老手,账面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资产,基本是个皮包公司。也就是说,龙州一建即便在国内赢了官司,也无法挽回已经造成的损失。
白起认为,王肇军的话不可信,这事坏就坏在,龙州一建当初连续多次违背了必要的程序,签订了违法的合同,然后过程管理失控,导致越陷越深。
等到田壮壮接手,该工程已经亏损三个亿左右了,公司领导反复开会商讨,当时如果壮士断腕,大约要再亏一亿元,即将履约保函赔给对方,即可退出该国市场,切割清楚关系,但如果干下去,当时领导们得到的信息是,如果一切顺利,应该还要赔六千万左右,即干比不干要少亏四千万。
当然,干,就还有很多未知情况,就有可能赔更多。这是一个很难进行的抉择,白起自己暗暗思衬,如果是自己做决策,该如何选择?
事后诸葛亮谁都会当,身在其中时,这种决策是真难啊。
几经考虑,当时的领导集体决定继续干,毕竟这样还有希望可以少赔一些。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次决策又错了。到目前为止,这个工程已经亏了六个亿,而且仍然远远看不到竣工的希望。
工程何时能竣工,王肇军说的非常简单:“如果能现在给我们两亿元人民币,半年之内,一定竣工。”
白起怒道:“已经赔了六个亿,还要两个亿!你当龙州建筑集团是什么?冤大头?唐僧肉?那是绝不可能的。”
“不可能,那就这样放着吧,啥时候有钱啥时候再说。”王肇军倒是不急不躁,云淡风轻。
白起也只能着急而已,他也拿王肇军没有办法。
送走王肇军,白起忽然想起,明天去找领导汇报,应该准备一份书面材料的。而且,理论上这材料应该是办公室主任刘剪剪准备,白起给刘剪剪打电话,请她给准备一份汇报材料,刘剪剪诉苦说,巡察组刚刚进入,布置了很多工作,自己都忙不过来了,能不能请白起代笔?反正要说的就是那么多事情,即便自己写,也写不出花来。
白起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没时间跟她扯皮,只能根据自己已知的情况,简单准备了一份汇报材料。
第二天一早,白起和田壮壮、刘志飞一起来到龙州建筑集团,吴总没在,他们找到了总经理侯总。侯总的办公室布局和吴总办公室很像,外面一间贵宾等候室,里面才是办公室,除了办公桌椅和沙发、茶几,还摆了一个大大的落地式地球仪,两盆绿植。
侯总简单听了他们的汇报后,表示非常重视,要过白起的汇报材料,看都没看,就在上面作出批示:“龙州一建资金状况非常紧迫,请李总认真对待,确保资金链不能断裂,企业能够正常运转。”然后签上名字。
三人拿着领导批示,兴冲冲来找李总,并把领导批示展示给李总看,希望李总能够尽快给拨款。
李总一字一句的看完侯总的批示,又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看完白起的报告,然后才说:“你们这样不行的,就算我给你们签了,这么大一笔借款,你们在董事会也无法通过。白总啊,你们应该写一份认真、细致的调研报告,说清楚,总共需要多少钱,哪些是过桥的,哪些是长期的,过桥的要多久还。而且一定落实好时间,千万不能再出现上次那样,借完了,到了自己承诺的时间,又拿不出钱来的情况了。”
三人强调,时间很紧,那样中规中矩的走程序,怕是来不及了。李总摇头:“再紧,也得走程序。这是规矩。”
三人还欲纠缠,试图说服李总,李总直接往椅子上一靠,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