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二次前往黑风山的路上截获了黑风怪送于金池的请柬,依上面所言,这黑风怪原来是一个头熊妖,也难怪有些膂力。无心把玩着请柬,心中暗道:“这黑熊怕是还不知金池已经自尽身亡,此刻发来请柬,我正好化身金池前去哄骗于他。只是上一次变身蛇妖,不知为何竟被他识破了,看那熊妖气息也不想是能看破七十二变的修为啊?”无心虽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主意已定,此刻就是要变身金池老僧再赚熊罴大妖一回。无心倒也记得金池长相,摇身一变,形容一般无二,拄着拐杖,袖揣请柬,老态龙钟的向黑风山行去。
无心不敢行的太快,一路上赏玩**山景,过了半晌,这才是到了黑风洞前。来到洞前,却是不见守门小妖,只得上前敲门,学着金池的声音道:“老僧金池前来给大王祝寿!”有那小妖在门中听见,速速前去禀报。黑风怪闻言,一双乌黑的扫帚眉攒起,喃喃道“刚才差了小的去下简帖请他,这时候只怕是刚到那里,如何他就来得这等迅速?想是小的不曾撞着他,断是御无心呼他来讨袈裟的。管事的,可把圣衣藏了,莫教他看见。”这边藏好了锦斓袈裟,黑风怪这才吩咐道:“请到后园奉茶。”自有小妖前去请了无心进来,无心一听是去后园,心中一动:“这野怪的洞府竟然还有后园,莫不是真的是得了什么散仙的衣钵?”正思虑间,穿过了前面粗犷的前厅,来到了后园之中,见那天井中,松篁交翠,桃李争妍,丛丛花发,簇簇兰香,却也是个洞天之处。又见那二门上有一联对子,写着:“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无心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暗道:“这厮也是个脱垢离尘、知命的怪物。”入门里,往前又进,到于三层门里,都是些画栋雕梁,明窗彩户。只见那黑汉子,穿的是黑绿丝袢袄,罩一领鸦青花绫披风,戴一顶乌角软巾,穿一双麂皮皂靴,见行者进来,整顿衣巾,降阶迎接道:“金池老友,连日欠亲。请坐,请坐。”无心心中暗道:“也就是长相差些,倒也是个明事理,通礼仪的好妖精。”上前见礼道:“大王多礼,请。”双方各怀鬼胎,一个是要诈出锦斓袈裟,一个是要虚言搪塞,此刻都是满脸堆笑,相谈甚欢。
谈笑间,有小妖送上了茶水,黑风怪笑道:“老友请茶。”无心伸手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做出一副要谈事情的架势。黑风怪一看,心中一动,不等无心说话,欠身道:“适有小简奉启,后日一叙,何老友今日就下顾也?”无心笑道:“正来进拜,不期路遇华翰,见有圣衣雅会,故此急急奔来,愿求见见。”黑风怪笑道:“老友差矣。这袈裟本是允朝僧人玄奕的,他在你处住札,你岂不曾看见,反来就我看看?”“哈哈,贫僧还未说起玄奕袈裟,大王怎就知道?看来那御行者说的不差,果真是大王行那偷窃之事!”无心笑道:“贫僧借来,因夜晚还不曾展看,不期被大王取来,又被火烧了荒山,失落了家私。那御行者十分的厉害,他今日在大王这里碰了钉子,回寺之后就是大发雷霆,责令贫僧前来向大王讨要袈裟,还请大王赐还。”黑风怪此刻却是一脸的不甘心,不想自己因为太在意,所以竟然露出这样的马脚,看着金池的笑容,顿时感觉无地自容,自己和金池相交许久,此次竟然趁着人家寺院大火盗取袈裟,实在是说不过去,此刻面对老友,也是感到脸红,幸而他满脸乌看不出来。
就在黑风怪苦笑不语的时候,忽然有小怪来到他身边耳语,黑风怪的眼神顿时变了,看向无心的眼神中充满了诡异的神色。无心心知不好,转身就想到了,自己在黑风山打死了那送信小妖,不曾掩盖他的尸体,此刻十有八九是被巡山的小妖给发现了!果不其然,那黑风怪猛地一窜身,袖中窜出一杆镔铁黑缨枪,如同怪蟒出洞一般直噬无心的咽喉!无心急忙从耳朵中掣出棍子,现了本相,架住枪尖,心道:“他这洞府恐怕别有玄机,不可久留,得将他引出洞去!”一念及此,他引着黑风怪一路恶斗,从后园里打出,自天井中,斗到前门外,唬得那洞里群魔都丧胆,家间老幼尽无魂。这场在山头好赌斗,比前番更是不同,一场好杀:那狐王胆大充僧人,这黑汉心灵隐圣衣。语去言来机会巧,随机应变不差池。袈裟欲见无由见,宝贝玄微真妙微。小怪寻山言祸事,老妖发怒显神威。翻身打出黑风洞,枪棒争持辨是非。棒架长枪声响亮,枪迎铁棒放光辉。无心变化人间少,妖怪神通世上稀。这个要把圣衣来庆寿,那个不得袈裟肯善归?这番苦战难分手,就是活圣临凡也解不得围。他两个从洞口打上山头,自山头杀在云外,吐雾喷风,飞砂走石,只斗到红日沉西,不分胜败。
此刻又是难解难分,黑风怪不愿和无心久斗,大吼道:“姓御的,你且住了手。今日天晚,不好相持。你去,你去!待明早来,与你定个死活。”无心哪里肯罢休,大骂道:“儿子休走!前番你要吃饭,今番你又嫌天色已晚,似你这般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样子!快快归还袈裟!不然我一棍子把你敲成肉泥!”说话间,棒影无数,劈头盖脸打了下来,黑风怪不与他争持,化一阵风回了洞中,大门紧闭,任凭无心如何砸门却也是憾之不动。无可奈何之下,无心只得是返回了妖仙禅院。
玄奕此刻正在给院中众僧讲经,无心不敢打扰,在一旁盘膝坐下听讲,只是心不在焉,也没听出什么来。过了一会,玄奕讲完了一段经文,众僧如梦初醒,一一拜谢教诲,前去准备晚膳了。玄奕这才看见发呆的无心,见他手里没有袈裟,问道:“怎么这番还不曾有袈裟来?”无心本来在思索事情,渐渐有了眉目,此刻听师傅叫,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个简帖儿来,递与玄奕道:“师父,那怪物与这死的老剥皮,原是朋友。他着一个小妖送此帖来,还请他去赴圣衣会。是我就把那小妖打死,变做那老僧人,进他洞去,骗了一钟茶吃,欲问他讨袈裟看看,他不肯拿出。正坐间,忽被一个甚么巡山的,走了风信,他就与我打将起来。只斗到这早晚,不分上下。他见天晚,闪回洞去,紧闭石门。我无奈,也暂回来。”玄奕展看请柬,响起无心手段,问道:“你手段比他何如?”无心摇头道:“这怪不知哪里修行的,我也硬不多儿,只战个手平。”玄奕“哦”了一声,将那请柬又递新院主道:“你师父敢莫也是妖精么?”那院主慌忙跪下道:“老爷,我师父是人。只因那黑大王修成人道,常来寺里与我师父讲经,他传了我师父些养神服气之术,故以朋友相称。”无心在一旁道:“师傅不必担心,这伙僧人没甚妖气,他一个个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但比我肥胖长大些儿,非妖精也。你看那帖儿上写着侍生熊罴,此物必定是个黑熊成精。”玄奕疑问道:“我闻得古人云,熊与猩猩相类,都是兽类,他却怎么成精?”无心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也是兽类,见做了祁天圣君,与他何异?大抵世间之物,凡有九窍者,皆可以修行成仙。”玄奕又道:“你才说他本事与你手平,你却怎生得胜,取我袈裟回来?”无心摆手道:“莫管,莫管,我有处治。”
玄奕知他胸中自有沟壑,也不催他,只是与他闲聊,讲些经文。无心原来是学道的,此刻听了圣家经文,虽是不明所以,但是倒也并不排斥,每每发问还都能问到点子上,玄奕十分欢心,若不是晚膳送来,无心跑去吃饭,只怕玄奕要彻夜给无心讲经了。第二日一早,无心从榻上跳将起来,早见众僧侍立,供奉炀水,无心吩咐道:“你等用心伏侍我师父,我去也。”玄奕被他惊醒,下床扯住道:“你往那里去?”无心笑道:“我想这桩事都是妖仙圣人没理,他有这个禅院在此,受了这里人家香火,又容那妖精邻住。我去音海寻他,与他讲一讲,教他亲来问妖精讨袈裟还我。”玄奕一想也是如此,无心降不住妖魔,圣人定能降住,问道:“你这去,几时回来?”无心笑道:“时少只在饭罢,时多只在晌午就成功了。那些僧人,可好伏侍,我去也。”说声去,早已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