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大海之上,无心懒散的躺在云朵之上,喝着路上顺手从集市上拿来的一壶酒,愤懑道:“这老僧人,真个讨厌,不过是杀了六个小毛贼,就这般絮絮叨叨。我本来看他是个好人,也想保他去西天一行,现在看来,这要是一路相伴,还不被他给烦死!”自语间,一壶酒喝了个精光,他随手把酒壶抛了下去,却听一声惨叫传来!无心探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丞相官服,绿豆小眼的老头子揉着脑袋浮出水面,脑门上被砸出一块淤青,恼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砸你家龟丞相!”“老龟,好久不见呢!”无心见到龟丞相,笑着打招呼。“那个混蛋哎呀,我的妈呀!”龟丞相大叫一声,转身就要跑,却发现无心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他讪笑道:“圣君,不知圣君何时脱困的啊?”“刚刚脱困,不想就碰上你了,走走,去找老龙王讨杯酒喝!”无心笑着,拉着龟丞相破水而去。
无心进水之后,也不遮掩自身气息,早有那水族发觉,急急忙忙回报东海龙王敖广去了。不等无心来到水晶宫,老龙王已经率众出迎,笑道:“圣君,恭喜圣君脱困!”无心哈哈大笑,松开龟丞相,来到敖广面前,拱手道:“老龙王,老邻居,我被困了数百年,今日脱困,来你这讨杯水酒。”“蓬荜生辉,圣君请!”敖广笑道,将无心接至宫里坐下。礼毕,龙王道:“圣君难满,失贺!想必是重整仙山,复归古洞矣。”无心道:“我也有此心性,只是又做了僧人了。”龙王疑惑道:“做了僧人?”无心端着酒杯道:“我亏了音海圣人劝善,教我正果,随玄奕僧人,上西方拜圣,皈依沙门,又唤为行者了。”敖广笑道:“这等真是可贺!可贺!这才叫做改邪归正,惩创善心。既如此,怎么不西去,复东回何也?”无心摆手道:“不提也罢,那老僧人不识人性。有几个毛贼剪径,是我将他打死,就绪绪叨叨,说了我若干的不是,你想我,可是受得闷气的?是我撇了他,欲回本山,故此先来望你一望,讨杯酒吃。”敖广笑道:“承降!承降!”当下吩咐整顿丰盛的酒菜,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无所不有。
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无心虽也是海量,但是却不想老龙王腹中有乾坤,无心有些招架不住了,醉醺醺道:“老龙王,不想,你竟这般海量,佩服,佩服!”敖广笑道:“能得圣君一句佩服,小龙心中十分宽慰。只是,小龙有句话,说了怕圣君生气,不说,又如鲠在喉。”无心笑道:“老龙王不要拘束,我被压了五百年,这脾气也改了不少了,你只管说。”敖广笑着,喝了一盏酒,道:“圣君,你此番能保玄奕西去,乃是天大造化,日后足可得正果。”无心皱了皱眉,道:“你继续说。”“圣君,这玄奕僧人,小龙也有耳闻,他乃是西方流云的二弟子金蝉子托生转世,如今在大允已经十世,前九次西行取经都死在路上,这第十世也是他功成之时。”敖广凝重道,“圣君,你若不保玄奕,不尽勤劳,不受教诲,到底是个妖仙,休想得成正果。”无心沉默良久,问道:“老龙王,为何这般劝我,为我着想?”敖广笑道:“圣君这是信不过小龙。是,咱们以前有些龌龊,但是小龙实在是敬佩圣君的英气、风骨,愿意与圣君结交。圣君子御都被黎二郎拿去,养在灌江口,虽不曾虐待,但是终究是比不得自家傲来山自由。黎二郎心高气傲,当初与圣君一战,也是十分欣赏圣君,此刻圣君乃是妖仙,他毕竟要顾忌自家舅父脸面,不好与圣君相交。等到圣君成就正果,大可前往灌江口,与二郎相交,讨要子御,还乡快活啊!”
无心闻言,沉吟半晌不语。龙王道:“圣君自当裁处,不可图自在,误了前程。”无心道:“莫多话,我还去保他便了。”龙王欣喜道:“既如此,不敢久留,请圣君早发慈悲,莫要疏久了你师父。”行者见他催促请行,也不多说什么,急耸身,出离海藏,驾着云,别了龙王,径往西去,寻找玄奕去了。
却说那一边,自从无心离他而去,他就自己独自一人上路,此地到处都是山岭,十分难行,他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却也不过一介凡人,走了半晌也没走出多少,想起昨日有无心在前面开路的顺畅,不胜唏嘘。正此时,玄奕忽然听到一阵念经声,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山路前面,有一个年高的老母,捧一件绵衣,绵衣上有一顶花帽,正向自己走来。堵路狭窄,玄奕不敢冲撞,急忙下马,牵马立在一旁。那老母问道:“你是那里来的长老,孤孤凄凄独行于此?”玄奕答道:“弟子乃东土大允奉圣旨往西天拜活圣求真经者。”老母道:“西方圣乃大雷音寺圣心国界,此去有十万八千里路。你这等单人独马,又无个伴侣,又无个徒弟,你如何去得!”玄奕无奈道:“弟子日前收得一个徒弟,他性泼凶顽,是我说了他几句,他不受教,遂渺然而去也。”老母道:“我有这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帽,原是我儿子用的。他只做了三日僧人,不幸命短身亡。我才去他寺里,哭了一场,辞了他师父,将这两件衣帽拿来,做个忆念。长老啊,你既有徒弟,我把这衣帽送了你罢。”玄奕推辞道:“承老母盛赐,但只是我徒弟已走了,不敢领受。”那老母笑道:“无妨,这里多处没有人烟,他定是往我家去了,你慢慢行着,我若是碰到他,就劝他来找你。我那里还有一篇咒儿,唤做定心真言,又名做紧箍儿咒。你可暗暗的念熟,牢记心头,再莫泄漏一人知道。我去赶上他,叫他还来跟你,你却将此衣帽与他穿戴。他若不服你使唤,你就默念此咒,他再不敢行凶,也再不敢去了。”玄奕也不是愚昧之徒,此刻听到这老人竟还有这等法术,知道不是凡人,拜谢不止。那老母化一道金光,回东而去。玄奕收了衣帽,藏在包袱中间,却坐于路旁,诵习那定心真言。来回念了几遍,念得烂熟,牢记心胸不题。
无心刚刚离开龙宫,就见前方一派金光,妖仙圣人站定莲台正在等他呢。无心踌躇了一下,还是迎了上去,笑道:“圣人,少见,少见。”妖仙冷着脸道:“你为何弃玄奕而去?”无心笑道:“我口渴,去找老龙王讨了杯酒喝。”“还不说实话?”圣人淡淡道。无心缩了缩脖子,笑道:“向蒙圣人善言,果有玄奕到,揭了压帖,救了我命,跟他做了徒弟。他却怪我凶顽,我才闪了他一闪,如今就去保他也。”圣人道:“赶早去,莫错过了念头。”无心点了点头,打了个筋斗云,往西方去了。
无心飞腾万里,须臾间看见玄奕在路旁闷坐,即降云头,上前道:“师父!怎么不走路?还在此做甚?”玄奕见他回来,有意诓骗,淡淡道:“为师哪里知道你往哪里去了,担心着你,教我行又不敢行,动又不敢动,只管在此等你。”无心笑道:“我往东洋大海老龙王家讨茶吃吃。”玄奕无奈道:“徒弟啊,出家人不要说谎。你离了我,没多一个时辰,就说到龙王家吃茶?”无心笑道:“不瞒师父说,我会驾筋斗云,一个筋斗有十万八千里路,故此得即去即来。”玄奕也不与他纠缠,只是抑郁他:“我略略的言语重了些儿,你就怪我,使个性子丢了我去。象你这有本事的,讨得茶吃;象我这去不得的,只管在此忍饿,你也过意不去呀!”无心尴尬笑道:“师父,你若饿了,我便去与你化些斋吃。”玄奕道:“不用化斋。我那包袱里,还有些干粮,是刘太保母亲送的,你去拿钵盂寻些水来,等我吃些儿走路罢。”无心此时倒是听话,就去解开包裹,寻找干粮。
这包袱一解开,无心就觉面前一阵金光耀眼,只见那光艳艳的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帽,心中喜爱,拿起衣帽,拿了几个粗面饼子回到玄奕身边道:“这衣帽是东土带来的?”玄奕接过面饼,就顺口答应道:“是我小时穿戴的。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经,就会念经;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礼,就会行礼。”无心嘿嘿一笑道:“好师父,徒儿就喜欢这华彩衣衫,就与我穿戴了罢。”玄奕低头掰开面饼,就着山泉水吃着,道:“只怕长短不一,你若穿得,就穿了罢。”无心嘿嘿一笑,遂脱下旧白布直裰,将绵布直裰穿上,也就是比量着身体裁的一般,又把帽子戴上了。一见无心戴上了帽子,玄奕放下了面饼,心中默念紧箍咒,登时就见无心大叫一声:“痛煞我也!”翻倒在地,满地打滚,连连拉扯,把那锦花帽都给撕破了。玄奕看他这般痛苦,心中一软,听了紧箍咒。花帽已被撕破,疼痛一停,无心顿时发现自己头上似一条金线儿模样,紧紧的勒在上面,取不下,揪不断,已此生了根了。登时大惊,从耳中拿出伏天棍,也不变大,就在那撬。玄奕生怕他翘断,连忙再次默念紧箍咒,疼的倒地不起,挣扎不止,连连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