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海心看着那心跳监视器上渐渐恢复的波纹,泪水毫无预警的涌了出来,然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李言一惊,正想要过去,一眼又看到了正在抢救中的秦业。
他低声道:“许小姐晕倒了,送她过去休息。”
许海心是急怒攻心导致的昏厥,好好的休息了一会儿,她很快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看到李言在她的房间,正一页一页的翻看资料。
听到她醒来下床的声音,李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道:“醒过来了?”
许海心没回答,下床就要出门,李言一把拉回了她:“他正在ICU,你去了也没用。”
许海心低低的道:“我要去看着他。”
李言道:“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许海心道:“是的,我变了,我变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回过头,静静的看着他:“李言,你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告诉我实话。”
李言深深的凝视她,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苦涩。
他默默的看了她良久,突然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迅速的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许海心抬手去擦嘴唇。
李言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是不要擦,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去擦,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任性。”
他深深的凝视她:“我以为你谁也不会喜欢,这世界上除了楚星河谁也入不了你的眼,你这样的人,呆在他身边还是呆在我身边,都是一样的,我万万没想到,你对他动心了,你喜欢他,喜欢到你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许海心抽出自己的手,慢慢的,用手背重重的拭过嘴唇。
她没有说话,可是这一个动作,刺得李言心痛如绞。
“你就这么讨厌我?”
许海心缓缓的道:“我讨厌不讨厌你,都关系不大,可是秦业是你的兄弟,他一直把你当兄弟看,比最亲的兄弟更加重视你。”
李言苦涩的道:“我知道,就是因为他是我的兄弟,我才没有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失去理智,也是因为他是我兄弟,所以我默默的看着你们在一起几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喜欢他,喜欢得让我难受。”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这是我此生唯一的一次任性,以后,你就是他的了,完全是他的,和我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只是在这之前,我想要给自己一个交待。”
他低低的道:“在感情方面,他比我做得好,他也比我爱你,他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可是我不行,我做不到。所以,我输得心甘情愿。”
许海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低声道:“你还没告诉我,我究竟还能活多久?”
李言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极为苦涩的笑了笑,轻声道:“是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吗?一年,还是两年?”
回答她的,仍旧是沉默。
跟李言相处了几年,她深知他不想回答的事情,你休想得到半句回复,她慢慢的退了出去。
出门之前,她身子顿了顿,低声道:“今天的事,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你仍旧是李言,我也仍旧是我自己,李院长,你很优秀,优秀得足以让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心动,可是,我心很小,容不下很多人,相信你以后会有更好的选择。”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言满眼都是酸涩。
他摸了摸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息。
这实在算不上一个美好的吻,但却已是他此生唯一的念想了。
ICU门外,许海心趴在玻璃上,静静的看着里面的人。
秦业带着氧气罩,也静静的躺在床上。
他的样子很安静,安静的就像平时睡觉时的样子。
一直到这个时候,许海心才知道什么是害怕。
她以前从未如此恐惧,她从来没想到过他也会有倒下的一天,她觉得像他那样的人,是不会受伤,不会流血,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可是她错了,他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受伤流血,也会脆弱得一碰就会碎。
她本想替他挡下那一刀,还了他的情,却不想,他终不会让她受伤。
她紧紧的贴在玻璃上,泪水肆意流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你这个狐狸精,你要害死他才甘心是不是?”
许海心回头,看到夏琴正对她怒目而视,她旁边站着的,是同样愤怒的陆雨双。
夏琴气得老脸都扭曲了:“我今天才知道他为你这个狐狸精搬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了,才会被那些人找到的,你怎么和你那个妈一样下贱?你想要搞谁都可以,离我家的人远一点!!”
陆雨双也愤怒的道:“我以为你只是要钱,没想到你还想要他的命,许海心,我真是小看你了!”
“贱人!!滚出去,不准出现在这里!”
“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扔出去!!”
许海心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骂得极其难听,她没有回击。
她们说的没错,秦业是因为她,才会差点丢了性命。
“来人,把这个贱人弄走,不要在这里玷污了这个地方!”
那些保镖知道许海心的身份,都不敢上前。
夏琴气得上前就狠狠抽了许海心两个大嘴巴子:“你这个贱人,你母亲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你还要害死秦业,你才会甘心是不是?”
她一把扯住许海心的头发,往后一推,许海心便碰到了坚硬的墙壁上。
她见保镖不肯上前,气得浑身哆嗦,骂道:“好,好,你们连主子是谁都不认了,都帮着这个狐狸精,那我这个老太婆就亲自来动手!!”
她又一把揪住许海心的头发,想要将她往外拖,却被一只手阻止了。
李言不着痕迹的将许海心拉到自己身边,道:“老太太,秦业还在里面,你们这样在外面吵,他会听到的。”
夏琴气得浑身都在抖,厉声道:“连你也要帮着她是不是?你们都被这个狐狸精迷了眼!都合起来欺负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
李言皱眉:“老太太,这里里医院,请你稍微安静一点,有什么事情等秦业醒过来再说。”
夏琴一听,更加生气:“醒过来?我听说他就是因为这个狐狸精惹了事,才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他就和他那老子一样啊!”
夏琴悲从中来,忍不住老泪纵横:“他父亲为了女人连家都不要了,现在他也为了女人置秦家不顾,我们秦家,难道真的要毁在这种女人手里吗?我这个老太婆,以后下地了,要怎么向秦家的祖宗交待啊,我的儿子不孝,孙子也不孝,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她哭得很是伤心,一点也没有平时那个威严的秦家老太太该有的样子。
李言皱眉,低声对许海心道:“走吧,跟我出去,你在这里只会刺激她。”
许海心看着监护室的门,沉默不言。
李言拉过她就往外走:“他已经被抢救过来了,就算是有十几天的危险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有我在,你可以放心的休息。”
一连十几天,许海心连重症监护室的走廊都没有进去过。
她只要一靠近那里,就会被夏琴调派过来的保镖赶走。
第一天,她只能隔着走廊,远远的看监护室的门。
可是,到第二天,夏琴让人在走廊上装了屏风,彻底断了她的想法。
她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难受得心脏几乎都要炸开。
她一想到他躺在那里生气全无的样子,就觉得胸口痛得难以忍受。
尽管李言一遍一遍的告诉他,秦业的情况正在一点点好转,他表现出了惊人的愈合能力,可是,她还是不肯离开。
她不吃不喝,不说话了不睡觉,在最靠近重症监护室的墙壁上靠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李言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人强行给她吃了些东西。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那个走廊一步,无论是夏琴和陆雨双的咒骂和撕打,还是周姨的苦苦劝诫,她都没有离开过一步。
第四天,第五天,她有些摇摇欲坠,开始咳血,李言让人强行给她打了镇静剂,带她到休息室去休息。
可是,只要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就会走到走廊边,一次一次的试图靠近重症监护室。
十几天过去了,她已经瘦得几乎只剩下两只眼睛在转了,可她还是靠在那里,倔强得让人害怕。
周姨看了直叹气,端来了热水替她简单的清理了一下。
“小姐,你这个样子,少爷知道会心疼死的。”
许海心靠坐在走廊的地板上,轻声道:“他醒了吗?”
周姨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李院长说少爷现在的生命体怔一切正常,醒过来就是在这一两天。”
许海心道:“他总是这样说,几天前就这样说了。”
周姨看着她瘦得不成型的脸,劝她:“你已经好多天没睡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等少爷醒过来,你就倒下了,我们回去休息吧,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许海心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也睡不着,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全身是血的样子。”
周姨将拿过来的小毯子搭在她背上,道:“可你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我们去那边休息室的床上休息一下吧。”
“不,我要在这里陪他。”
话刚落音,两人头顶就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许海心,谁允许你这么虐待自己的?”
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点凌厉的味道,和那个熟悉的人一样霸道。
她猛的抬头,看到秦业站在她面前,阿六在旁边扶着他。
她揉了揉眼,喃喃道:“周姨,我又出现幻觉了……”
周姨含着泪扶起了她:“小姐,你没有出现幻觉,是少爷,他醒过来了……”
许海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
她冲过去抱住他:“秦业……”
秦业刚刚醒来不久,本来就感觉头晕目眩,被她这一冲,差点撞到旁边的墙壁上,阿六赶紧扶住了他。
他苦笑道:“不要用这么大的力气,我很痛,一会伤口又开了。”
她哪管这些,抱着他低低的抽泣:“秦业,你醒过来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秦业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头嗅了嗅,道:“你有多久没洗头了,都有味了。”
她哭得不能自己,但又不停的笑:“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秦业被她大力抱着,感觉到伤口一阵阵的疼,可他到底没舍得推开她。
“是我,都是我不好,不过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这样对自己,我就把你吊起来打!”
“你就是个暴力狂,都这样了还这么凶!”
怀里的人瘦得几乎没有一点肉了,抱着都咯得手疼。
就在刚才不久,他醒了过来,可是守在床边的,不是他最想要见的人,而是陆雨双。
严重的天旋地转之后,他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知觉。
他立刻让人去叫许海心进来,却被阿六告知,许海心被禁止进入这里,她已经在外面的走廊上呆了十几天,不吃也不喝,情况也很不好。
于是,他不顾伤口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亲自走了出来。
远远的,他就看到她靠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像一只流浪猫一样蜷成了一团。
她瘦得已经不成人样了,脸本来就小,这样一来,整张脸几乎就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看了。
她看到他,又哭又笑的样子让他也又喜又痛。
喜的是,她比想象中更在意自己,痛的是,他不在,他们竟然那样对她。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乖,听话,和周姨去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许海心蜷在他怀里不肯松手,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她才松开他,道:“那我去一下就过来,你要等我,不要又睡过去了。”
秦业道:“好,我等你。”
看到许海心走远,秦业虚弱的靠在了墙上,轻声道:“我现在终于知道被人强迫抱着是什么感觉了,这滋味真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