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尉面露苦涩，他说， “闻卿远，你以前叫做尹飞云。” 闻卿远抿着嘴，她好像知道了为什么莫子轩总是对她的决定十分听从， 哪怕是有可能对宗门不利，都不会遭到他的反驳， 因为，这个宗门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她。 看着闻卿远默不作声，孤尉微微垂眸，他不喜欢用道德绑架去威胁闻卿远， 但是，除此之外，他又有什么东西能让闻卿远多看一眼呢？ “飞云宗是在你走后，我建立起来的， 因为我希望能有一天，你回到这里，听到这样一个如雷贯耳的宗派后， 会知道，这里可以成为你的家。” 闻卿远深吸一口气，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孤尉打断， 他继续说道， “其实等待你的时候，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比如，种茶。” 说起种茶，孤尉显得有些开心， 那是承载了他的希望的事情， “我原本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喝茶， 但是后来，在种茶品茶的过程中，我忽而就理解了， 那是一种心境。 苦涩，清甜，都不过是一种体验， 平淡一些总归是好的。” “所以你现在喜欢这样平淡的样子？ 我觉得你可能还挺成功的。” 孤尉笑了笑， “卿远啊，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看不透我了。 又或许，是你不愿意看透我。 我怎么可能真的这样平淡，不过是一种无奈的选择罢了。” 闻卿远没有回答，她看着面前这个些许疲惫的孤尉，心中有些许怜惜， “……孤尉，你一定已经很累了吧？ 等了我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 闻卿远眼神中的温和让孤尉觉得好像是全身都泡在了温暖的泉水里， 暖洋洋的水波包容着他，在这里一切都会带着柔软， 孤尉发现自己错了， 他以为那个人变了，甚至觉得回来的闻卿远已经拥有了更多丰富的情感， 甚至会开玩笑，所以让他觉得很陌生。 但是实际上，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眉眼中流露出温和的时候，依然是带着宽广的柔善， 孤尉无法否认自己一直都在学这个人， 尤其是她离开以后，他更加痴迷地想要把自己变成和她一样的人， 好像这样，才是真正的怀念她。 但是孤尉很快便绝望地发现，他根本无法像闻卿远一样，用那样温和的眼神去看每一个人， 他总是会对一些事情生出愤怒，会因为思念而心生绝望， 他甚至有些颓唐地想到，自己恐怕直到死亡，也无法达到那个人的那种程度。 直到有一天，他知道了无情道。 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修炼之法， 无情道，即是指不会对大道中的任何事物起心动念， 让一切顺其自然发展，按照该有的缘法走下去，这就是天道， 没有情，却最公正，对芸芸众生而言，这样的公正就是最大的情。 得知世上竟有这样的道法后，他近乎绝望地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孤尉敏锐地意识到了，她修的便是无情道啊。 她不需要情感，有或者说，她对待万事万物都是一样的情感， 孤尉才明白，自己和路边的一朵小花在她心中的份量一样。 痛哭后，孤尉嘲笑自己的愚蠢，又无奈于这世界的残忍， 也是从那之后，他尽量将所有的情感都平淡下来， 人们都说，孤尉真的成了仙，忘记了尘世的情感。 其实，孤尉没有， 他只是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继续再奉献情感的了。 …… 孤尉笑着说， “我是等了你很久，卿远， 但是你其实并不会因此而生出什么想要补偿我的情感吧？毕竟是我自己的选择。 不过，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应该就像是一件正常发生的事情，它可以在你的脑海中留下印象，也可以迅速消失。 闻卿远，你不觉得无聊吗？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对于你而言都是一样的， 你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孤尉知道自己最后这几句话近乎是在泄愤， 他知道这些话充满了个人的主观情绪，他也知道那是带刺的言语， 但是孤尉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那千年的等待中，所有的孤苦和绝望，都是一个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对于那个人而言，不过是一个故事。 闻卿远轻皱眉头，心中那淡淡的悲伤是真实存在的， 她知道自己的情感在渐渐恢复， 或许这些情感依然是平淡地无法言说，可是它们也真实存在着， 闻卿远的声音中有些疲惫，她说， “孤尉，我知道自己亏欠你许多， 如果你愿意，我会倾听那些我们的故事。 如果你的愿望是让我想起来，那么讲述给我不是一样的吗？” 孤尉靠在椅子上，他没想到今天的见面会这样疲惫， 从自己的芥子空间中拿出一饼茶放在桌子上，他便起身离开了， 离开前，他回过头，对着闻卿远说道， “等我准备好了，再说吧。 今日你我的状态都不好。 尹飞云，如今的你，已经成为了闻卿远。”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闻卿远坐在椅子上揣摩着他最后一句话， 尹飞云曾经是她的名字，也是孤尉一个人慢慢回味的名字， 现在，她又变成了闻卿远， 自然要作为闻卿远认真完成自己的任务。 小凌知道她对孤尉有很多想法，但是他觉得有些奇怪，便说道， “自然，按照孤尉的说法，他已经等待了您千年， 那么他的修为恐怕早就已经突破了最后的阶段， 应该可以飞升了， 如今为什么却依然在下界呢？” 闻卿远轻笑一声， “飞升？ 小凌，你知道什么是飞升吗？” 小凌思考一番，回答道， “飞升不就是修仙者的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以后，羽化飞升，进入一个更加强大的世界里吗？” 闻卿远摇摇头， “这样的话，这个世界里就会出现重叠的世界， 这不符合世界规则。” 小凌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对啊！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存在的位面， 双重的位面会造成世界维系不稳，境界失调， 那么世界就会崩塌。 所以，那些飞升的人，其实还在这个世界吗？” 闻卿远笑着摇摇头， “小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飞升这个概念的。 又或者说，修仙飞升，本身就是一个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