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亥坐在自己的御案前,手边是一堆废纸, 地上也是被扔的乱七八糟的纸团, 手上的毛笔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落笔,滴了一滴墨水, 恰好晕染了“爱”这个字, 傅亥皱着眉头, “……又废了一张。” 他把毛笔放在笔搁上,有些着急, 这封信他已经写了半个月了, 每天下了朝,无事时就在想该写什么内容, 他想要把自己的情感付诸于文字,但是又害怕显得轻浮, 傅亥烦躁地抓抓头,再大的国事也不曾让他这样困扰, “……白语晖,孤心悦你,愿与你昭妍修得百年好合…… 不对,不是与昭妍,是与白语晖修好。” 他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我傅亥,一生孤苦,唯有遇见你时,才发觉世间有情,心中有意…… 不行,搞得好像是在卖惨。” 傅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难啊……” 虽然傅亥总是一遍又一遍地修改,可是从来没有感到过不耐烦, 这是他的心意,他的每一个字都要满含爱意。 傅亥重振旗鼓,拿起笔,把纸铺平, 他写下自己的心意。 这一遍突然就写得无比顺畅。 落了款,他有些满意地欣赏了几遍, 终于可以寄出去了,他的感情。 门外有人来报,傅亥心情很好,让人进来。 男子单膝跪地,手上抱拳, “陛下,昭妍叛乱,皇帝白语晖被杀,现在是她的妹妹当上了皇帝。 大臣们现在在朝堂外吵着是否依然要和昭妍建交通商, 他们说昭妍现在,国家混乱不堪,皇帝难堪大任……” 傅亥听不太清后面的话,手中刚刚写好的信掉落在地,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来人见傅亥状态不对,试探着问道, “陛下?” 傅亥坐在椅子上,他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来人领了命,安静地退出了大殿。 关上门时,他似乎看见陛下哭了? 不太可能,他摇摇头, 陛下是这世界上是不可能流泪的人了, 作战时医生为他刮骨疗伤,也没听见他有一声闷哼。 可能是看错了吧。 傅亥坐在椅子上,身体发软无力, 他在慢慢消化那些信息。 白语晖死了,她被叛军杀死了, 她的妹妹当权, 那就是说,她的妹妹杀死了她。 傅亥的脑子里充满了混沌,好像被什么人把自己的思路都切断了, 白语晖之前跟他怎么说的, 她说她有自己的打算,让他不要担心的。 他确实不担心,白语晖是什么人?她聪明又强大, 整个昭妍都在她的掌握之下, 可是…… 她怎么会死呢? 傅亥想不明白,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啊,他知道了, 在漫长的思考后,他好像明白了, 白语晖是自杀的。 傅亥不敢说自己有多么了解白语晖,但是他知道白语晖这样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杀死。 之前和她出去逛昭妍的街市时,白语晖就是虽然很关心百姓,但是又把自己剥离在外的感觉, 白语晖是不想当皇帝了吗?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死亡呢? 离开朝堂不就好了吗? 傅亥靠着椅子,瘫软了所有的肢体, 他是个强大的人,可以很快接受所有的信息。 探子说,昭妍现在国情混乱,他要接手昭妍。 傅亥好像又找到了动力,他猛地站起身,直直走向议事堂, 昭妍是白语晖的,他不能让昭妍乱了。 …… 傅亥轻而易举地就接手了昭妍, 白思云不会领兵打仗,也没有治国之才, 昭妍一片混乱,对强大的季渊士兵毫无招架之力, 傅亥亲自领兵,直接攻进了昭妍的皇宫, 白思云颤抖着跪在地上, “求求你,放过我吧, 昭妍和季渊是盟友啊, 你怎么能违约呢?” 傅亥的脸上很久没有笑容了,但听到白思云的话, 他还是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白思云,孤是和你姐姐签订的条约,关你什么事? 更何况,条约是两个对等的国家才能签订的, 现在的昭妍不过是一个破烂不堪的废铜烂铁, 凭什么和孤谈条约?” 白思云听了他的话,浑身抖得更加厉害, “可…可是,这是姐姐的心血,你不能这样对昭妍。” 白思云好像从傅亥的话里听出了什么, 她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白语晖的身上。 傅亥的目光冷的骇人, “你是用被你杀死的姐姐来求情吗? 昭妍在你的手里都快要被毁掉了, 孤是来保护昭妍的。” 白思云瘫倒在地上, 完了,都完了,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见白思云这副样子,傅亥也不欲与她多说。 直接让人将她关进大牢,三日后处斩。 临死前,白思云已经大小便失禁,疯狂又惊恐地嘶吼求救, “我是白思云!你们一群愚蠢的古人凭什么这样对我! 啊啊啊啊,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想回家, 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白思云的所有愤怒和恐惧都在侩子手的一挥才戛然而止。 她的头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粘上了泥土, 观刑的百姓有些嫌恶地避开了她的头颅。 白思云想,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我可是现代人,我是…… 她最后的意识也没有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彻底消失在这个时代。 傅亥带着所有的士兵,将昭妍皇宫内所有的物品摆放整齐,和他最开始参观的样子一样。 他找到了白语晖对昭妍的律令和政策, 那些让人惊叹的策略和想法充满了智慧和关切, 他得到了昭妍,并把昭妍按着白语晖的蓝图一步步建设起来。 真正男女平等在一个封建的时代建立起来, 他克己奉公,把一生都奉献给了昭妍和季渊, 这是这个时代的奇迹,是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的成果。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没有刻板印象,没有羞辱猥琐,没有道德绑架, 一个宛若乌托邦的国家,竟然延续下去,带来了千年的和谐。 傅亥没有那么伟大的愿景,他只是完成了白语晖的蓝图。 …… 傅亥的坟墓很简单,只是一口双人棺材,他葬在昭妍和季渊的边界, 这里是他和白语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墓碑上什么也没有,他说, “孤的故事没有那么重要,就不留下痕迹了。” 白语晖的尸体是傅亥偷走的,他把自己和白语晖葬在一起。 生时未能同寝, 死,还望与你同穴。 傅亥是个坏孩子,他有些开心地满足了自己的小愿望。 他闭上眼,自己的那封没有寄出去的信忽然就走过了他的脑海。 那封信,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专注认真, 仿佛把情感倾灌在笔墨。 “白语晖,我爱你这句话已经在我的心里藏了很久,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这告白或许听起来很突然,但是绝对不仓促, 我爱你理智而温柔, 爱你强大却善良, 你有自己的皇夫,我害怕打扰你的生活, 可是这份情谊我想让你知道, 我傅亥一生孤苦,但绝对不会让你难过。 如果未来有任何需要,我希望你能想起季渊国的皇帝, 他胆小怅惘,犹豫不决,可他爱你深切。 请你不要介意这份感情, 我会等着你的回答,接受或是反感都无所谓, 只是希望能收到你的来信。” 落款:傅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