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下SHIBUYA109吗?有点想买新裙子呢。” “欸?可是等下还有课诶。” “而且有雨不是吗?还是去星巴克坐会吧。” 沐子看着那个活泼地跑在友人身前,转了半圈想要去109百货购物的女生,鹅黄色的裙子很适合她那颀长的身材,看起来绰约动人。 是不是受梦乡的影响呢,她感觉自己现在大半个脑袋里全是打扮的事,听到别人的对话也会关注,甚至会偶尔因以前在装束上的“敷衍”对旁人产生愧疚.......... 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自己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会让她脑瓜感到嗡嗡疼的権屈教授的古板课程,反而让她此刻复杂的心绪里多了一丝期待,其就像是在不知名黑潮里的一根原木,顽固而可爱地存在着,变成了心灵的锚点。 她小步踱在校园里,想着午休时间去哪里吃饭时,包里发出了震动轻鸣,她取出电话。 未知来信。 【我在注视着你】 嗯? 沐子困惑地停住脚步,左右四顾了一眼,环形的长廊里,到处都是三五成群、交声笑语的学生,似乎并没有人看向她。 而且,她只和露央沙、直人他们交换过电话号码啊。 直人的恶作剧?不会吧..........骄傲的少爷会做这种事情吗? 只是用词和语气都是男性,她想不出其他可能的存在,啊,UIT的那个楠部渉............ 她撇了撇嘴,不会又来黑她手机了吧。 她认真地敲字回复道,‘我叫麻衣姐了哦。’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未知来信再度带来了震鸣。 【她不在】 呀! 沐子气得牙痒痒,果然是这家伙,她顿时将手机关屏丢入包中,不再理他。 手机过了一会在黑暗的包中再度发出荧光,而且震鸣声开始停歇不断。 【我一直注视着你】 【ずっと】 【ずっ..と】 【ずっ........と】 【ずっと————!】 ........... “天津饭,请给我一份。” 沐子不知觉地把额前垂下的头发撩到耳后,向王将的店员说道。 最近是不是松子的原因呢?也许不是。 天津饭的浪潮突然再度回归,恐怕松子也是其中一员,的确有些记忆中的食物的话,一旦被勾起就会有不得不去吃的感觉。 “请问您要什么口味的呢,京風、甘酢还有塩,三种。” 啊!这种选择题不要给她上啊,直接任性地给她一份就好了啊! 她抬头幽怨地看着店员,店员将记事本抱在身前,一脸让人挑剔不出什么毛病的坏笑。 一阵僵持过后。 “请给我甘酢的。” 店员眨了眨眼睛,“不用顾虑那个的吗?糖醋口味的卡路里可能会很高的哦。” 沐子瞪大眼睛盯着他,这是你一个店员该操心的问题吗? 她沮丧地攥着拳头,“那么请给我塩味的。” “啊。”店员指着菜单上的图片说道,“虽然海盐口味的看上去有一种清淡的感觉,但实际上味道是相当的浓厚重口哦,不过这条街上的大叔们都很喜欢就是了。” 沐子感觉想杀人的心都有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店员!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她只是想简单吃个午饭啊。 她委屈地试探性说道:“京風.........” 这次店员利爽得不行地一下子收起了菜单,就用大阪腔向后喊道:“京風口味的天津饭一份,拜托了。” 啊!!! 可恶的关西人,自己中了圈套了啊! 天诛啊!坏蛋! “配菜需要吗?” “饺子.....” “饺子很好呢!”店员竖起大拇指,笑着走了。 她要投诉!她一定要投诉! 为什么她只是想简单地吃个午饭却要接受这种安排! 忽然沐子看见那个店员走到柜台后摘掉了店员的帽子,裹上了店长的头巾。 “...........” 沐子都没有吃清楚饭是什么味道便回到黑星,在下午的课上占好位置,气呼呼的盯着课本,脑海中却全是店员的笑脸在晃荡。 过了一会她才注意到那个早上的女孩比她更早,依旧是坐在窗边,此刻教室里就只有她们两人。 也许是格外忿忿难平的原因,她主动挪过去,期盼地盯着对方。 千鹤余光注意到她,合上一直静静凝视的标本册,微笑着偏头道:“呐,所以呢?是什么事?” 听着她说了一会,千鹤困惑地道:“天津饭?” “嗯,具体来说是蟹肉蛋盖浇饭,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大正时代制作时用了天津米。” 沐子顿了顿嘀咕道:“虽然现在完全是本地米、也根本没有放蟹肉就是了,毕竟只要480円。” “唔,480円的确是很便宜了,如果很好吃的话那倒值得尝试。”千鹤似乎从来没吃过天津饭,显得有些好奇,“只是你一开始不就在纠结口味的吗?这样店员桑也不算过分吧。” 沐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千鹤,揪住她两边的脸颊。 千鹤含糊不清地告饶道:“........我失言了。” “问题完全不在于这里啊!” 沐子愤愤地道:“把视野放大一点啊,千鹤。” “各种餐点,中华料理,意大利面,印度咖喱,甚至是菲律宾菜,都在帝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咚咚咚咚”多了起来对吧?世界文化在交汇对吧?” 千鹤盯着她,她究竟想说什么。 “但总是有一些顽固的人呢!譬如王将的店长桑!” 沐子内心的幽怨再次难以抑制地翻滚了起来,她一副凶巴巴的神色,“如果只想做关西口味就不要把甘酢和塩味放上来啊!这不仅仅是对我一人的失礼对吧,这是对整个世界的失礼对吧。” “千鹤你也认为这是不可饶恕的对吧?” 千鹤看了看拿住自己“命脉”的手,又抬头看了看沐子,默默地点了点头,沐子这才把手松开,怔怔地托着脸颊望着远处,似乎还在想天津饭的事情。 眼前的女孩,五百川对于距离的把握让人很舒适........时而跳近,时而跳远,仿佛能够感受到人心中的善恶意变化亦或是周围看不见的界限一般随心而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自觉放回标本册上的手,将标本册再度打开,指尖滑过大王花金龟、孔雀跳蛛、宝石甲虫,最终停留在宽纹黑脉绡蝶之上。 两人一人看册,一人望空,窗外漫入的风使得窗帘无声地飘飞起来,就此享受着突如其来的亲近与平静。 又是平平无奇的实验课。 头发斑白的権屈教授在声学仪器各种交鸣的教室巡视着,有些颇为不敢置信地看着角落,竟然........他擦了擦眼镜,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心神有点不大平静。 “帮我拿一下。” 沐子帮她提起摆球,注意到権屈时不时地盯着这边,脸色变得很惊慌,小声地惊叫道:“千鹤,教授在看着这里。” “所以呢?” 千鹤盯着她道:“这样就怕了?真不像你啊。” 隐喻很明显,深夜打扮出去的不良少女竟然会怕老教授。 沐子心里直打鼓,脑海里全是完了之类的词语,嘴边却强撑道:“我当然没有怕。” 随后她顿了顿怯怯道:“我只是想说修改实验数据是不是不太好.............” 关键是单摆才摆了14次,教授肯定注意到了啊!你好歹等它摆完30次再下笔啊! “你知道蜉蝣成虫的寿命是多长吗?” 沐子摇了摇头。 “只有几个小时。昆虫的寿命都很短暂,而人类,若是和大山相比,大山与宇宙相比,亦是如同朝生夕逝,你不觉得用有限的时间进行没有意义的重复实验很浪费吗?” 沐子愣了愣道:“但是修改数据.............” 千鹤再度打断她,一脸认真地训斥道。 “证实化学反应中物质按比例进行的化学家道尔顿完善过自己的数据,在爱因斯坦之前发现光会被引力场扭曲的物理学家卡文迪许整理过自己的数据,诺贝尔奖获得者、进行油滴实验的密立根修缮过自己的数据。” “自然界是这样的不可思议,若没有人类的偏见根本不可能得出可靠的结论,愚人才会认为科学进展是项扎实的过程,实际上每一步都是走得虚实相间。” 唔,好像难以反驳的样子,可她只是不想改数据、怕被教授训斥而已,为什么就变成了愚人啊。 沐子委屈地看着千鹤的笔在数据报告上“刷刷”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作业”,还署上了小组她们两人的名字。 应该耗时三小时的实验现在十五分钟完成,教授除非犯了什么大病才会不把她们打死,她很想成为智者,但不想成为哥白尼啊。 当她拿着报告颤颤巍巍地走到権屈面前时,老教授一直狠狠地盯着她,沐子差点就忏悔地跪下哇地一声哭出声来,直到権屈将批完的报告递回来她才梦初醒。 欸........离.......离谱....... 难道她真的是笨蛋吗。 沐子呆呆地回到位置上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 只是就算是很快把实验完成,千鹤也很难离开干别的事吧,如果要维护她的秘密的话。 “呐,你看过外面的世界吗?” 千鹤声音很轻地、宛若叹息般地问道。 沐子看向出声的千鹤,奇怪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哪呢?” “希腊的神庙,埃及的金字塔,中国的长城,远方的大漠与湖泊,也许是沐子你口中的世界,亦或是星空与宇宙。” 千鹤眸子里闪着明亮的希冀的光,不知道下了什么决心努力地双手撑在桌上试图站起,“其实只要是自己所未能踏足的世界,自己所没有看到的世界,哪里都好。” “唔,这样的话倒是很简单啊。” 在哐当的声音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力之前,沐子托起千鹤的腿弯将她背到背上,跑出教室。 “蘭越楼外也算吗?新宿也算吗?” “嗯。” 沐子跑出大楼的时候,只听见千鹤迎着风剧烈地咳嗽着,却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就像是抛下了一些沉重的东西,安心地贴着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