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期《满庭芳》综艺的主题为:多情之春。 按照惯例,主持人、文创师余家傲首先介绍了本期嘉宾:国学大师、方州大学文学院教授赵春夏,唐宋诗词专业硕士研究生李念学,古风服装设计师张娉娉。 宾主四人,对坐在庭院一侧、水池岸边的栎木桌椅前,桌面摆着精致的茶具、时鲜的果蔬。 余家傲(主持人简单的开宗明义):看这满庭芳华、一池春水,春天是生机盎然的季节,万物复苏,生命孕育,充满希冀。那么今天,我们就说说文人墨客的多情之春。 赵春夏(微笑着接入正题):古代的文人墨客,每每看见春光明媚,便收拾齐整,走出宅门,欣赏大自然赋予的生机盎然。宋代大儒朱熹有《春日》诗云: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李念学(起身斟一碗茶给赵春夏):就连上了年纪的僧人,也都抵挡不住世俗美景的诱惑——还是在宋代,与朱熹有君子之交的僧侣诗人释志南,一首春游出行之后的《绝句》流传至今: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拄着拐杖,跨桥过河,且不打雨伞、不披蓑衣,无惧风雨,聊发出几分凡夫俗子与少年之狂,兴致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张娉娉:诗人如此,词人同样不负春色。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早年时所作一阙《浣溪沙》: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阳春三月,春光荡漾,年少的女词人在午后的闺阁之中,合衣而睡,长长一觉醒来,春梦了无痕,只见院落里的秋千被忽然而至的一场黄昏春雨打得湿透了。 余家傲(呵呵一笑):这位流芳千古的女词人,倒是颇能大白天睡懒觉——午后入睡的,醒来竟然已是黄昏,貌似足足睡了两三个钟头以上啊。 赵春夏(同样露出笑容):李清照在仲春之夜喝高了之后也挺能睡的,《如梦令》有云: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不过,即便是一夜宿醉,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庭院里的海棠花,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惜春护花之情,跃然纸上。 余家傲:春天,既是季节,也是一种情愫,暗含着眷恋、爱意。故有“思春”、“怀春”之延伸比喻。 李念学:没错,所谓春心荡漾便是这个意思。唐代诗人崔护,赴长安京城赶考,结果落第未中。为了散心,借踏春之举,到南庄一游。不料,原本是欣赏遍地桃花,却意外地在一座宅院的门前,得见门内桃树下的绝世美人,一时间大为惊艳。甚至由此念念不忘,并终于在第二年特意去故地重游。遗憾的是,那宅院门内,已经物是人非。 赵春夏:这便吟哦成了一首流传千年之久的《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张娉娉(接过话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余家傲:赵老师,话说崔护的这段赶考经历也挺有意思,正所谓考场失意、情场得意,虽然落榜,但却意外交上了“桃花运”,见到了一位大美女。 张娉娉(不满地瞥了主持人一眼):考场肯定是失意了,情场嘛,好像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吧?这位崔大诗人隔着院门,特没礼貌地偷窥人家陌生的漂亮姑娘,并且还为此整整单相思了一年,然后,第二年又急三火四地赶过去,想旧梦重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主持人余先生刚刚所说的桃花运,其实呢,落得稀碎。 赵春夏(频频点头):嗯,娉娉同学的解读别有意境。在唐代,即便是世风开放,多少也要讲男女大防和非礼勿视的。不过,崔大诗人也不失为一个情种,那时的交通并不便利,他居然时隔一年之后巴巴地赶回去,只为了再看美人一眼,实在是够执着了。只可惜,他的“桃花运”没能延续。 余家傲(拿起栎木桌一端的几本线装书):后人戏剧作家,从元代到明代到现代,纷纷据此写成“人面桃花”的传奇,添油加醋,更是凭空杜撰出了一段死去活来的爱情故事。 李念学:实话实说,后人据此写出的戏剧脚本,就未免有些扯了,不仅改了崔护的身份,虚构了他的生离死别的伟大爱情,甚至还加进了玄幻神怪的成分。说白了,就是想极力促成这段“人面桃花”的姻缘。 张娉娉:这些戏剧作家,应该都是男士,他们不愿看到崔护的失落、失意甚至失恋,都希望崔大诗人能够交上真正的桃花运,所以才意淫出了“私定终身”、“终成眷属”等可笑的桥段。真实的崔护若九泉有知,说不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找那些后代的戏剧作家们算账。 余家傲(突然手指庭院中数米开外的桃树):看,真实的人面桃花! (镜头转为情景喜剧单元的“人面桃花”戏剧小品,此处略) (镜头转回栎木桌前的谈话嘉宾) 余家傲:看完了唐代崔护的“门中的桃花”,我们再来欣赏北宋苏轼的“墙外的杏花”。苏老先生也有描写春天之作,《蝶恋花·春景》,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赵春夏(接力吟诵):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张娉娉(略带嘲讽的):好!又是一个在春游中自作多情的! 李念学:古时的文人墨客,并非都是有心四处留情,兴之所至的赋诗,有时纯属随口信手拈来,未必真就那么多情。 赵春夏:苏东坡的这阙《蝶恋花·春景》,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这里的多情与无情,并不见得真有什么浓浓的爱恋,只是表达一种临时的情绪罢了。不过,咱们此刻随口提起的唐宋代的一诗一词,说的都是春天出游、然后偶遇的小故事,与崔护比起来,那个是隔门相望,得见真人;苏老却是隔墙相闻,只听声音不见人。但两位古人所抒发的惘然若失的心情,大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