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一躺在床上。 困意铺天盖地袭来，可她不敢闭上眼睛。 自从确认她就是言家走失的闺女言小蹊后，那个梦就愈发清晰了。 她不再以一位旁观者的身份去看那个无助的小女孩，现在她知道了，她就是那个小女孩。 那个穿着粉色蓬蓬裙，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是她。 田一一就是言小蹊。 她不是走丢了，她是被人拐走了…… 那个穿着米奇玩偶服的男人多半就是凶手。 她怕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当时的场景。 那小女孩的绝望、哭泣全都在她心里发酵、蓬勃…… “睡不着吗！？” 攸然响起的声音，被黑暗衬托地愈发沙哑，透着浓浓的欲，仿佛将过去和现在割裂开来。 田一一觉得肯定是她想多了。 陆时许肯定只是单纯问她怎么睡不着。 她叹了口气，道：“挺困，但是就是不敢睡。” “我在这里。” “嗯。” “你不是一个人。” “嗯。” “我陪着你，别怕！” “你没睡着啊！？那我刚才喊你你怎么不答应我呢？” 陆时许按了按没心，似是无奈，开口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宠溺，道：“你翻来覆去，把我吵醒了。” “那你还不去客房睡！？”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睡吧！” “大叔……” “嗯！？” “你会唱歌吗！？” “不会。” “你给我唱一首吧！” 陆时许单手撑在脑后当枕头，笑道：“我说我不会唱歌。” “唱一首嘛！” “你确定！？我五音不全，很难听。” “我又不嫌弃你！我连你年纪大都不嫌弃。”小姑娘的声音瓮瓮地，像是马上就要入睡了。 陆时许耐心陪着她闲聊，道：“你果然嫌弃我年纪大，可是一一，我只比你大八岁。我比你大有什么不好吗！你还没有经历的，我已经经历了；你还没有遇到的，我已经遇到了，我提前八年替你尝尽人生百态，阅尽世态炎凉。你可能会走的弯路我都走过了，我可以带着你，罩着你，宠着你，让你尽可能地少受苦，尽可能地以你自己的意愿过完这一生。一一，八年前，我十八岁，如果那个时候和你相遇，我自身难保，如何能护得住你！？其实我觉得今年相遇，我二十六岁，你十八岁，一切都刚刚好，很好……”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 小姑娘渐渐没了声。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看了看她。 她眼皮像是在打架，不知是和谁较着劲…… 他轻拍着她的背，见她唇瓣开合，便凑近了去听。 “唱歌…大叔唱歌……” 陆时许无奈极了。 小姑娘都困成这幅样子了，怎么还惦记着唱歌…… 陆时许坐在床边，缓缓开了口…… 是夜。 电闪雷鸣，灾情不断。 童话镇的言家别墅内，一派宁和。 田一一一夜无梦。 这一觉她睡到了午后。 雨，仍然在下。 田一一睁开眼就去寻陆时许。 堪堪醒来，五感还未完全恢复。 她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人，下意识就开始喊：“大叔！？” 她掀开薄毯，赤脚下地，蹬蹬瞪往外跑。 陆时许听到脚步声，关了花洒，倾耳去听，拉开浴室的门，试探性地喊了声：“醒了！？” 田一一刚跑到门口，闻声驻足。 她转身往后看。 磨砂玻璃门内有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她走近，敲了敲门，问：“大叔你在里面吗！？” 小姑娘刚睡醒的声音实在软得一塌糊涂，连带着听着这声音的男人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隔着一扇门开口，道：“嗯。” “你在里面干嘛啊！？” 她像个好奇宝宝。 陆时许哑声道：“洗澡。” 田一一看了眼窗帘缝儿透出的光，疑惑道：“什么意思！？你大白天为什么要洗澡！？昨晚来的时候不是已经洗过澡了吗！？” 陆时许：…… 他想到姑娘昨夜压着自己不肯放手的销魂睡姿，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她。 小姑娘年纪小，脸皮薄，也不喜欢男狐狸精…… 他没回答，只是说：“你等等我好不好！？五分钟后我就出来，带你去吃饭。” “好。” 小姑娘乖乖地等在门口。 五分钟后。 湿漉漉、雾蒙蒙的男人围着浴巾拉开了浴室的门。 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确让田一一等他，可没想到姑娘就这么站在门口等她。 如果他开门的幅度稍微大一点，门板都该撞到姑娘的脸了。 他站定，看向田一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田一一身上的气质发生了改变…… 他问：“小傻子，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等！？” “你不是说要我等你五分钟吗！？你忘了！？” 陆时许摇头，走了出来。 他抬手揉了揉姑娘的发，道：“怎么这么乖！？” 小姑娘抱着他的手，就像他身上的大型挂件似的，黏人得很。 陆时许心中的怪异之感愈发深了。 他试图跟她讲道理，道：“一一，我还没穿一副，你放手，让我换身衣服好吗！？” 小姑娘歪着脑袋看他，眸中有疑惑，道：“一一是谁！？我是言言啊，你也可以叫我小蹊，不过我更喜欢你叫我言言，因为爸爸妈妈和哥哥们都叫我言言。” 陆时许脚步骤然停下。 心脏像是豁开了一道口子，窗外的狂风暴雨都在这个口子处寻到了发泄，肆无忌惮地往里灌。 他不可置信地低眉看着身侧瘦瘦高高的小姑娘。 她还穿着那条粉色泡泡袖的睡裙，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脑后，正满眼都是问号地看着自己。 陆时许问：“你是谁！？” “我是言家小公举言小蹊啊！” “你不记得田一一了！？” “田一一！？”小姑娘揉了揉脑袋，摇头，道：“我不认识呢！是要介绍给我一起玩耍的新伙伴吗！？” 陆时许看到了她眸中的稚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我是谁！？” “你是大叔啊！” “知道我叫什么吗！？” “陆时许。” “你几岁了？” “我两岁了。” 陆时许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