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下半身被马压着,整个人倒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脸无人色。 雨越下越大,好比头上有一盆水猛然倒了下来还连绵不断,果真是倾盆大雨。 安之跟若素被雨滴砸的头顶发疼,脚步踉踉跄跄连爬带滚的来到苏挽身边,她早已不省人事,她们知道人在摔伤跟撞到时不能随意搬动,所以就先把压在她身上的马儿想搬掉,可一匹成年的骏马那是她们两个女儿家搬得动的。 “怎么办?”安之急得哭出声来,声音抽抽噎噎的刚说出口就被雨声湮没。 若素也哭着摇头,两人模样十分狼狈。 侍卫们终于赶了过来,只是一夜未休息还跑这么长一段路又是下雨之时早已疲倦不堪,但也顾不得停下来休息了,依旧有人去禀报皇上跟太子。马车撞到太后的灵柩,可不是小事。 青年领头人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如同要被埋入泥土的苏挽心头一跳,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心尖肉,出了差错他们搭上命都赔不起。何况之前她畏惧却又坚韧的站在车辕上与马儿跟风雨拼搏的样子……好迷人。哪怕是他,自问自己有没有这个勇气跟信心,他都不敢百分百肯定的说‘有’。 “还站着干嘛?把衣服脱了给两位姑娘挡雨!把马儿挪开!动作快点轻点!查看太后灵柩是否有损伤,然后把情况上报给我!”他一声令下,声音大的惊人,在这个沉郁的雨夜中让人迷糊的精神清醒了不少。 “是!”众侍卫忙应声,各干各活,安之跟若素被两个侍卫带到一边,他们脱了外衫披在她们头上,然后一言不发回身去帮忙了。 青年领头在他们搬移马儿后立刻查看苏挽情况,她脸上全是头发但还能见白皙的肌肤还有几道浅浅的伤口都被雨水冲刷的雪白,唇色发青带紫是被冻得。手掌一条勒痕深能见骨皮肉往外翻,在玲珑小巧的手掌中看着格外惹人心疼。 徐俊英小心翼翼的想把她抱起来,谁知刚触碰,她的双眼微微睁开来眼神难掩痛楚跟脆弱,声音轻而可怜的说:“好痛……”说完双眼一闭又晕了过去,仿佛刚才那轻声的呢喃不是从她口中发出。 徐俊英登时犯了难,她是太子的女人他本就不应该抱她,可太子还没来他又不能把人放在这淋雨不救治,本想豁出去抱她送回去最后被责怪也就罢了,谁知她居然喊疼,那他到底是抱不抱啊? 他皱着英气的眉,视线触及她奄奄一息的脸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了,伸手小心翼翼如视珍宝的抱了起来,那么瘦削的人儿感不到重量反倒一身骨头硌的他疼。 忽然一个侍卫惊呼出声,手指着苏挽表情骇然:“她的腿不见了!” 这话一出吓得徐俊英险些把怀中的人给掉下去了,他忙转过头去瞧她的双脚,左脚确实……不见了。 安之跟若素本在一边抽泣看着现场情况,帮不上忙也不应该添乱,闻言若素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轰轰’作响,整个人就要倒了下去,而安之也顾不上她几步跑了上去,趔趔趄趄的身形看的侍卫们心生怜惜,多么可人的姑娘遭此横祸。 安之跌跌撞撞的来到徐俊英跟前,一只手轻轻半掀起她的裙装下摆…… 这时,另一个侍卫疑惑的说:“没看到残缺的脚啊!”说着还在之前苏挽躺的地方多看了几眼。 安之松了口气之余又憋了一口气,她哭丧着脸说:“姑娘的左脚断了!” 徐俊英皱着眉,没再说什么,抱着苏挽往营帐那快步走去。虽然骨折对他们男人还说不算小事但也不大,可对一直养在闺中深处娇生惯养的女人,他都感到肉疼,何况她此时的情况居然断了骨头,算是大事了。 安之跟若素小跑着跟在身后,抽抽噎噎的想哭脑袋又累的挤不出眼泪了,这地方坑坑洼洼还下雨难走的很,走不到几米就摔一跤,两人就跟逃命的难民一样。 谢平早已歇下,从马哈口中听见此事时只皱了皱眉有些不满被打断睡眠,他也是养尊处优惯的,近来吃不好睡不好还得做戏累的很。 “皇上……撞上灵柩的马车是苏侧妃的。”马哈见他神情不悦,这后半句支吾了好一会才说出口。谢平疲惫惺忪的神色骤然清醒,目光锐利如豺狼。 “怎么回事?”说着双腿伸出来,由着马哈蹲下去替他穿鞋。 “据上报的情况是马儿因为打雷受惊吓了,一发不可收拾向灵柩冲去。”马哈替他穿鞋边把听来的情况说给他听。 “喔?马都是经过训练才送给渊特的,怎么可能因为几个响雷就受惊。”谢平指出疑点。马哈点点头,他也是这样觉得的,能被送入东宫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而太子宠爱苏侧妃自然不可能给她差的。 “老奴……老奴觉得今夜的情况有点奇怪,倒不是因为马儿怎么会突然受惊,而是那么宽广的地方怎么偏偏向太后的木棺跑去?而且那么长的距离居然能准确的撞了上去。” 马哈说着自己打了个冷颤,他自小生活在皇宫,这污秽之事见过不少也听说过不可思议的事,比如一位宫女在月圆之际却无月光之时路过以前掉下人淹死的水井,次日就发现她神志不清在胡言乱语,而后请了宫中懂点那些事的老人给她喂了什么东西才慢慢好转。 “嗯……”谢平对这事不敢兴趣,他觉得他生为帝王之人,身上肯定有神鬼畏惧的龙威,那些肮脏的东西是近不了身的。 “你说苏侧妃没照看好自己的马车导致撞上太后的灵柩,该下什么罪?”他对这事感兴趣。自从儿子沉一度为她着迷甚至差点反抗他,他就对苏挽的印象不好,以前顾及父子两的情分,现在是怕她毁了太子让他成为一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难成大事的太子。 “这……”马哈没想到谢平居然想对苏挽怪罪,说实话他对苏挽的印象还不错,谁不喜欢长的好的女人?虽然他是太监,但从首次口中听闻她性格娴静从不怪罪下人,他们做奴才的虽然早已没了尊严,可还是期待别人对他们有人性的尊重,所以对苏挽他还真讨厌不起来。 他忽地想到当时上报的消息中还有一事,虽不知到底有多严重,但还是添油加醋说:“苏侧妃当时跟两位宫女都在马车上,据说还是苏侧妃控制了马儿的速度才不会导致情况太难看的。” “嗯?!”谢平一下子拔高了声音,有些惊讶。“这三更半夜的在马车上做什么?”谢平担心的不是苏挽跟灵柩有没有受损的情况,而是奇怪这个。 马哈登时汗涔涔的对谢平有了点怨言,但也不敢说出口,只道:“老奴傍晚时听人说苏侧妃的帐篷被算漏了,所以今夜只能住在马车内,可车夫居然有地方住。” 谢平这次总算皱起眉头有些不满了,马哈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得意。他知道谢平对苏挽不关心甚至有幸灾乐祸的心情,可一旦触及行为规范准则他绝不允许,他是皇帝他要掌控这个天下,无论是人还是事,没经过他的允许私下决定在他看来都是错的。 “喔?私下决定?”谢平站起身来踱步,马哈蹲着身连忙退开免得挡到他的道。 “应该是……”对这事马哈也不清楚,不敢说的太满免得跟现实情况不符合。 “走!”谢平径自穿上外袍,头也不回往外走,马哈连忙起身去拿雨伞跟上。 这边,徐俊英抱着苏挽快速行走,前面忽然飘来一个白影他下意识想要闪开,谁知一道冷冽如雪水的声音斥道:“怎么回事?” 他定眼一看,太子殿下一袭洁白的丧服没有撑伞,但袍服上面能看见之前是干燥的,那速度之快居然连雨水都无法淋到他,只是现在停了下来不一会便浑身湿透,但丝毫不碍他此时震慑人的气势。 “苏侧妃受伤晕倒了。具体情况容属下稍后上报!”他说着把怀中的苏挽递给谢墨初,上一刻还凛然的人在看见她奄奄一息时只剩下满脸心疼和愧疚。 见他接过手后就想走,徐俊英手不自觉的碰上他的手臂拦住他,在谢墨初刚想露出不悦的神色时忙道:“苏侧妃浑身有许多处受伤了,左脚小腿骨折。” 谢墨初的眼神愈发冷了,“去请太医到本殿的帐篷!”说着已经不做停留,速度快的比之前来时还快,眨眼间已经隐入黑夜之中。 “大人……”安之跟若素跌跌撞撞相互扶持而来,见他怀中空空如也瞪着眼望他。 徐俊英见两人对苏挽可谓是忠心耿耿真心实意相待一时间有些感慨,“她被太子殿下接走了,不用担心。我送你们二人去帐篷。” 两人闻言点点头,撑着最后的一点神志跟徐俊英来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便瘫倒在椅子上累的不行,先歇息一会再去找苏挽看看她的情况。